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焊枪留下的烫痕发红。我用冷水冲了会儿,手指慢慢能动了。图纸摊在桌上,炭笔画的线还在轻微晃动,像心跳不稳。
老周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抗干扰装置的外壳。“电压调好了,不会冲毁模块。”
我点头,把装置接到主控台。屏幕亮了一下,信号监测条跳动两下,又沉下去。设备断电太久,内部元件老化,反应迟钝。
我闭眼,零域展开。意识沿着电路走,从电源入口开始,一段段查导通情况。能量流动有三处卡顿,都在接口位置。不是设计问题,是金属氧化导致接触不良。
“第三、第七和第十一接口需重重焊。”我说。
老周没问原因,直接拆开接线盒。他动作熟,焊枪一点就上。我盯着屏幕,等反馈。每修好一段,信号模拟图就亮一格。三处修完,基底噪声降了一半。
电流稳定了,但信号输出还是弱。天线增益不够,波束散得厉害,穿不过废墟里的电磁遮蔽层。
我看向校车顶部。那里装着偏转板,原本用来防辐射,现在可以改造成信号反射层。
我抬手,零域启动。一层薄结构在校车顶面生成,由细密的导电晶格组成。它不反光,也不增加重量,肉眼看不出来,但能定向引导信号波束,绕过倒塌的高楼盲区。
老周爬上车顶检查固定点。他敲了敲支架,确认没有松动。“结构没问题,可以加载信号。”
我们回到主控台,同步启动发射程序。
第一次,信号发出八秒后中断。电源波动引起谐振失衡,保护机制自动切断输出。
第二次,我把移动庇护所的动力电池组并联接入,提供稳压支持。信号撑到十二秒,穿透三层建筑群,在远处一个废弃基站上触发了中继响应。回传数据显示链路建立成功,但稳定性只有百分之四十三。
第三次,我调整了发射频率,避开两个常见干扰段。同时启用抗干扰装置的动态滤波模式,压制背景噪声。信号持续时间拉长到二十六秒,覆盖范围扩展到五公里,中继节点成功转发数据包。
屏幕上跳出连接成功的提示。
老周从车顶下来,走到我身边。“能用了?”
“能用。”我说,“有限范围内,双向通讯稳定。”
他看了眼记录板。“先测试内部联络。”
我拨通苏晴那边的终端。铃声响了三下,接通。
“听得到吗?”我问。
“清楚。”她的声音传来,“音质比以前好。”
挂断后,我打开区域扫描模式,主动搜寻周边频段的活跃信号。系统开始轮询,每三十秒切换一次接收频道。
老周坐下来,拿起笔记录初始参数。“接下来做什么?”
“等回应。”我说,“只要有人还在用标准协议发信,我们就能收到。”
他点头,把记录板放在一边。“我去检查备用电源,别再中途断电。”
他走了。我留在主控台前,盯着信号面板。绿色波形缓慢起伏,没有异常。
过了四十分钟,老周回来。
“电池组正常,能撑十二小时满负荷运行。”他说,“要不要试试扩大扫描范围?”
我正要说话,屏幕突然抖了一下。
接收指示灯闪红,一段信号被捕捉到。
我立刻切换到解析模式。背景噪声很强,有效载波被压得很低。我启动三次重采样,分离杂波,提取主体信息。
几秒钟后,语音片段还原出来。
“……这里是南七社区……食物耗尽……孩子高烧……请求支援……”
声音断续,重复两遍后中断。
我和老周都没动。
地图很快调出来。南七社区在旧城西南角,属于失联区,三年前就被标记为无人存活。
可现在,他们发出了信号。
老周拿起记录板,手指在坐标上划了一下。“距离六点八公里,中间有三座倒塌的变电站,还有大片金属残骸。”
“信号能穿过去。”我说,“只要他们还开着设备。”
他又看了一遍地图。“没有能源记录,也没有热源反馈。他们用的是应急电源,撑不了多久。”
我开始记录这段信号的特征参数,标记为优先回应目标。同时保存波形模板,让系统持续监听相同频段。
“我们要回信?”他问。
我没有马上回答。
之前我们只想着活下去,守住营地,修好设备,防住外敌。没想过还能联系别人,更没想过要救别人。
但现在,有人在喊救命。
而且是孩子。
我调出通讯协议编辑界面,准备写回复内容。刚输入开头,系统警报响了。
信号再次出现。
同一频道,同样的编码格式,但这次内容变了。
“……氧气浓度下降……通风系统失效……请求技术协助……重复,请求技术协助……”
我加快输入速度,把回复信息压缩成最短格式,包含我们的位置、可用资源清单和技术支援能力。
老周站在我身后看着。“发出去?”
“等一下。”我说。
我加了一个定位信标,让对方能锁定我们的方向。然后设置自动重发机制,每五分钟发送一次,直到对方回应。
点击发送。
进度条走完,提示已发出。
但没有回音。
我保持接收状态开启,让系统不停扫描。
老周写下新的巡检计划。“我去加固天线底座,刚才震动有点大。”
他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
“把医疗组的备用电池拿两块过来。”我说,“如果他们需要远程指导操作,终端不能断电。”
他停下,看了我一眼,点头走了。
我重新调出南七社区的地图,把他们的位置圈出来。然后打开地形剖面图,查看路径中的遮挡情况。五处主要障碍,其中两处是地下管网塌陷区,可能影响信号折射角度。
我在旁边记下备注:下次升级时考虑增设地面中继点。
屏幕右下角,信号强度显示为“弱”,但连接未断。
我坐直身体,把手放在控制面板上。精神力还有余量,可以支撑一次小规模结构调整。如果下次信号来,我能更快响应。
外面天色暗下来。维修区的灯亮着,照在主控台上。
我盯着屏幕,等下一个声音出现。
老周抱着电池组走进来。
他把箱子放下,拍了下桌面。“天线加固完了,多加了两条固定带。”
我点头,伸手去接电池。
就在指尖碰到箱体的时候,屏幕猛地一闪。
新信号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