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抱着那方紫檀锦盒,如同抱着一块灼热的炭,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延禧宫僻处的风雨阁。
屏退左右宫女后,她独坐于内室临窗的暖炕上,望着盒中那支形态酷似人形、须尾俱全的高丽老山参,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喜色,反而交织着挣扎、屈辱与怨毒。
苏晚棠!
她总是这般!
看似慷慨大度,实则高高在上,用一种施舍的姿态来提醒彼此云泥之别!
一支参就想打发她?
就能抹平她们之间日益巨大的鸿沟吗?
她不要这嗟来之食!
她要的是将苏晚棠从那令人眩晕的高位上拉下来,狠狠地踩进泥泞里!
想到自己今日屈尊降贵前去哭诉,目的未曾达到,反而差点被苏晚棠那看似关切、实则疏离戒备的态度打乱阵脚,她就一阵气闷难平。
还有这支参……此刻在她眼中,无异于一个巨大的讽刺,一个烫手山芋。
她烦躁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鬓角并不凌乱的发丝。
就在她抬臂之际,宽大的袖口微微向下滑落,露出了腕间一抹异样的金属色泽。
那是一只样式古朴的鎏金簪子,并非时新花样,但做工极为精细,被她巧妙地藏在袖内特制的暗袋之中。
此刻,窗外西沉的落日余晖恰好透过菱花格窗棂,一缕金红的光线精准地落在簪身某处经过巧妙打磨的细微棱线上,竟反射出一丝幽蓝诡异、近乎妖异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婉儿心神激荡,并未留意到这致命的细微反光。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沉浸在内心的煎熬与那个愈发清晰、也愈发疯狂的决定上。
她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到梳妆台前,用贴身收藏的钥匙打开一个隐蔽的小抽屉。
里面并无多少珠宝,只寥寥几件她珍藏的旧物,其中最要紧的,便是那根她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鎏金簪。
她将其轻轻取出,冰凉的触感沁入指尖,眼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早逝母亲的深切怀念,有身世飘零的痛苦,但最终,都化为了无尽的怨恨与不甘。
“娘……”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哑破碎,仿佛在与冥冥中的灵魂对话,“您说过……在这世道里,不争,就是死路一条……女儿不想死,更不想这般蝼蚁似的活着……女儿想活,还要活得光彩夺目,将那些欺辱我、轻视我的人都踩在脚下……您在天之灵,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她眼中最后一丝残存的犹豫与人性,彻底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她将簪子紧紧攥在手心,几乎要嵌进皮肉里,感受着那坚硬冰冷的触感,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孤注一掷的勇气。
既然委婉的哭诉和暗示无法让苏晚棠放松警惕,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引起了对方的怀疑,那么,她就只能提前执行那个更为直接、也更狠毒的计划了。
虽然风险极大,九死一生,但一旦成功,苏晚棠必将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而执行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这根看似普通、实则内藏乾坤的鎏金簪上。
簪体中空,内藏精巧机关,轻轻旋动簪头,一端会探出淬有剧毒的微小锐刺,见血封喉;
而另一端,则藏着仅够一人份量的解药——这是她母亲留给她最后保命的底牌,也是她如今敢于兵行险着的唯一底气。
她将簪子小心翼翼地重新藏回袖中特制的暗袋,调整到最顺手、最隐蔽的位置,确保在需要之时能迅捷无声地取出。
然后,她对着镜中那张苍白却扭曲的面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颤抖的双手。
接下来,她需要耐心等待,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一个能让苏晚棠毫无防备、并能将致命罪名牢牢钉死在她身上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