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穿透神甲的脆响在天丹上炸开,那名持权杖的高位神僵在原地,金色的神血顺着剑刃往下淌,很快在白玉石上积成一滩。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剑洞,神力像断了线的水流般往外涌,连握着权杖的手都开始发抖——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神明与生俱来的“不朽”,竟在这一刻碎得彻底。
“不……不可能!”
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在不远处的莫萨斯身上,声音因惊恐而变调:
“我们神明是不会死的!是你!莫萨斯!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扣走我的生命权柄!”
莫萨斯正站在天丹的边缘,黑镰斜指地面,金色神瞳里没什么波澜。听到质问,祂只是缓缓抬眼,黑雾在掌心绕了一圈:
“神明的不朽,从不是‘不会死’,是‘不该死于懦弱与自私’。” 祂看着那名高位神逐渐苍白的脸,语气冷漠:
“你守着光明却见死不救,视人类的挣扎为戏码,早已丢了神明该有的敬畏——今日的死,不是我扣走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傲慢,亲手断了它。”
话音未落,那名高位神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神力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含混的气音,最终“扑通”一声倒在血泊里,身体渐渐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天丹的风里。
莱娅握着染血的审判之剑,看着这一幕,眼底没有丝毫动摇。她转头望向剩下的高位神,剑刃上的暗红图腾愈发明亮: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若你们还想把光明攥在手里,今日,我们便让神国再添几具陨落的神骸!”
审判之剑在莱娅手中挥出最后一道寒光,剑刃划破第三名高位神的神甲时,她的后背也被一道神力击中。
剧痛顺着脊椎蔓延,她踉跄着跪倒在地,长剑脱手落在一旁,神血从嘴角不断溢出——周围的神明还在围拢,光刃与权杖的攻击如潮水般袭来,她已没力气再挡。
意识模糊间,她似乎看见卡娅疯了般提着长枪冲过来,却被几名神明死死缠住。
她想抬手去够剑,指尖刚碰到剑柄,便眼前一黑,身体重重倒在白玉石上,生命的气息像被风吹散的雾,一点点变弱。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雾突然席卷而来,将围上来的神明逼退数步。莫萨斯握着黑镰落在莱娅身边,金色神瞳里映着她苍白的脸,掌心凝出一团暗金色的光,轻轻按在她的胸口。
那光芒顺着莱娅的伤口渗入体内,流失的生命气息竟缓缓回升,胸口的起伏也渐渐清晰。
莱娅猛地睁开眼,却只看见一片漆黑——没有天丹的金光,没有神明的身影,连卡娅的轮廓都看不见。
她慌忙抬手去摸自己的眼睛,指尖触到的只有温热的皮肤,却再无往日视物的清明。
“我的眼睛……”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转头朝着莫萨斯的方向:
“是你做的?”
莫萨斯收起掌心的光,黑镰在地上轻轻一敲:
“我救了你的命,自然要取走等价的东西。”
祂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柄:
“你斩杀神明,打破神国的规则,本该死在天丹之上——我留你性命,是敬你为族人的决绝。但光明不能白白还给人族,你的双眼,便是这场‘归还’的代价。”
莱娅坐在地上,指尖紧紧攥着衣角。起初的慌乱过后,她眼底竟渐渐燃起熟悉的决绝——看不见又如何?
她心里装着的,是全族人期盼光明的模样,是卡娅还在身边的身影,这些,从不是眼睛能看见的。
她抬手摸索着,终于握住了身旁的审判之剑,缓缓站起身:
“也好。看不见光明,我便用手去摸,用脚去闯——只要能把光明带回族地,这点代价,算不得什么。”
审判之剑最后一次落下时,莱娅甚至没听见神明陨落的惨叫——早在第三次战斗后,莫萨斯便收走了她的听觉,只留下一片永恒的寂静。
剑刃嵌进神甲的触感顺着手臂传来,她凭着残存的触觉,缓缓抽出长剑,神血溅在脸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可她早已看不见那片猩红,连嗅觉也在第五次代价收取时,被黑雾彻底裹走。
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左腿在某次战斗后便失去知觉,是靠着卡娅的搀扶才勉强站稳;双手的皮肤布满裂痕,连握剑都要靠布条紧紧缠裹。
更可怕的是记忆——前一刻还在心里默念的族地名,下一秒就变得模糊,连卡娅的声音,都快记不清是怎样的语调。
莫萨斯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黑镰上的黑雾轻轻蹭过她的肩膀,像是在确认什么。
“最后一名反抗的神明已陨落。”
祂的声音直接响在莱娅残存的意识里,没有温度,“你完成了对神国的抗争,也该付清最后一笔代价。”
莱娅没有回头,只是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她想开口问
“还要拿走什么?”
却发现喉咙早已发不出声音——不知何时,连说话的能力,也成了被收取的代价之一。
她只能凭着感觉,微微偏过头,朝着莫萨斯的方向,眼底虽无光亮,却仍透着一丝未散的倔强。
莫萨斯看着她残破却依旧挺直的身影,金色神瞳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你已失去视、听、嗅、味,失了行走与言语的能力,记忆也所剩无几。最后一笔代价,便取你‘对光明的具象感知’——从此,你亲手夺回的光明,你自己再也无法‘感受’它的温度。”
黑雾顺着莱娅的眉心渗入,她只觉得脑海里最后一点关于“温暖”的记忆也开始消散,连曾经在族地感受过的篝火温度,都变得模糊。
可她没有倒下,反而借着剑的支撑,缓缓朝着天丹外的方向迈步——哪怕看不见路,听不见指引,记不清归途,她也知道,卡娅在身边,光明就在前方,而族人们,还在黑暗里等着她。
偏僻的木屋外,常年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风拂过时,花瓣落在莱娅的膝头——她坐在藤椅上,虽看不见花的模样,听不见风的声响,连花瓣的触感都已模糊,却总能凭着残存的本能,微微偏头,像是在“望”向族地方向。
这些年,卡娅常来陪她,说族里的孩子会指着朝阳说
“那是莱娅首领带回来的光!”
说田地里的庄稼长得比往年饱满,可莱娅的记忆早已破碎,只记得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要让大家好好活着。
就在这时,一道温暖突然裹住她——不是莫萨斯权柄的冷意,是像小时候族地篝火般的温度,顺着四肢百骸漫上来。
她原本漆黑的视野里,突然亮起一点微光,随后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片柔和的光亮,让她看清了膝头的白花,看清了木屋外的青草地,看清了远处隐约的族地轮廓。
紧接着,听觉也回来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孩子的笑声,还有自己平稳的呼吸声,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指尖触到花瓣的柔软,鼻尖闻到青草的清香,连记忆里那些模糊的片段,也开始一点点拼凑:卡娅的脸,族人们的期盼,天丹上的战斗,还有莫萨斯那双金色的神瞳……
“很惊讶吗?”
一道温和又带着怜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莱娅抬头,看见一名身披纯白长袍的神明,周身萦绕着纯净的光,没有半分压迫感,只有让人安心的暖意——那是光明正神,是真正掌管光明的存在。
光明正神缓缓蹲下,目光落在莱娅早已恢复清明的眼睛上,轻声道:
“你所做的一切,皆为正义。当年莫萨斯收取你的代价,是神国规则的束缚,却非对你的惩罚。你为族人夺回光明,自己却承受了太多不公——我已向莫萨斯乞求,要回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你收的代价,早超了规则平衡,这是偏执。”
“规则如此,打破者必付代价,我留她性命已是破例。”
“规则该为正义让步,你收她视、听、记忆,是守规则还是探底线?”
“神不该干涉人族,更不该对人类动摇。”
“可你已动摇——没取她性命,还护她魂灵,这是你的选择。”
“等她归途完成,族人得偿所愿,你会懂,有些选择比权柄更有意义。”
...........
莱娅张了张嘴,声音虽有些沙哑,却清晰无比:
“光明……真的回来了?”
“回来了。”
光明正神点头,抬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最后一丝记忆的碎片也彻底归位:
“而且会永远留在人族。你看——”
莱娅顺着祂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族地方向炊烟袅袅,孩子们在阳光下奔跑,老人们坐在屋前晒太阳,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笑意。
她看着那片熟悉的光明,眼眶突然发热,却没有哭——那些失去的感官,破碎的记忆,承受的痛苦,在这一刻,都成了值得的馈赠。
光明正神站起身,声音依旧温和:“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从此,你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感受每一缕阳光,每一阵清风,看着人族的文明,永远在光明里繁荣下去。”
莱娅垂眸看着掌心的纹路,那上面还留着当年握剑时磨出的薄茧——这些年与平凡日子相伴,曾经的锋芒早已化作眼底的温和。
听到光明正神的话,她才缓缓抬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恭敬,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那莫萨斯……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话出口时,她其实没抱太多期待——毕竟是曾执掌死亡权柄的上位神,总该还在神国里,继续做他的执政官。
可光明正神却轻轻笑了,指尖拂过木屋外的花枝,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呀,早厌烦了神国的规矩与权柄。前些日子,他主动褪去了所有神性,连记忆都一并封印,已经转世成了人族的孩子,如今正在族地西边的村落里,跟着农户学种庄稼呢。”
莱娅愣住了,眼底满是惊讶——她从没想过,那个冷硬如冰、总在收取代价的死亡执政官,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光明正神看着她的模样,笑意更浓了些:
“你当年在天丹上的决绝,还有后来哪怕失去一切也不怨怼的模样,倒让他看清了——比起做高高在上的神,或许做个能感受烟火气的普通人,更有意思。”
风又吹过,带着青草与花香。莱娅望向光明正神指的村落方向,虽看不见那个转世的孩子,心里却莫名觉得安定。
她轻轻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触到的柔软真实而温暖——原来不止她,连曾经冰冷的神明,也能在这片光明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平凡与圆满。
玄霄的声音落下时,房间里静了片刻,只有窗外的风偶尔掠过树叶,带起细碎的声响。
海瑟音放下手中的故事书,目光轻轻落在玄霄脸上,没有开口,只安静地望着他,像是还沉浸在莱娅重获光明的结局里,眼底藏着一丝未散的柔和。
刻律德菈挑眉,指尖敲了敲椅子扶手:
“死亡执政的动摇说太透了——直白点破‘护她魂灵’,反倒让他前期‘冷硬收代价’的狠劲没了立足处,像故意留手的破绽。还有光明正神那句‘选择比权柄有意义’,空得很,没扣上‘代价’的核心,听着像硬凑的道理,不够戳人。”
玄霄白了一眼道:
“喂,小矮子,你爱听不听,不听拉倒。我讲故事你就听着,我又不是专门讲故事的故事家,能讲出故事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刻律德菈被这声“小矮子”戳中痛处,瞬间炸毛,从高椅上蹦起来半截,指着玄霄的手都在抖:
“汝敢再唤一声小矮子试试?!吾挑汝故事之过,是恐汝讲得稀里糊涂无人听,非为受汝此等气来!”
她顿了顿,又梗着脖子哼了一声:
“即便汝非专业故事家,别拿‘能讲出便算不错’作遮羞布——讲得粗劣还不许言,难道要吾捂耳佯装好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