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禹的手还握着短木剑,剑尖指向高台。他的左肩不断渗血,湿透了半边衣襟,每呼吸一次,肋骨就像被刀刮过一样疼。地窖里弥漫着黑药液的腥臭味,几根青铜柱冒着黑烟,其中一根已经歪斜,灵纹断裂处还在跳动电光。
徐百草站在高台上,脸色阴沉。他手中的血色玉符光芒微弱,显然刚才阵法反噬也伤到了他。但他没退,反而抬手一挥,三道铁链从墙内弹出,横在青禹面前,将他和小七隔开。
“你破了我的阵。”徐百草声音冷,“可你还在这里。”
青禹没答话。他盯着小七的方向。她靠在角落,背贴着冰冷的石壁,双手抱膝,头微微低着。刚才那阵爆炸让她躲过了直接冲击,但她没动,也没出声。
徐百草忽然伸手一抓,空中浮现出一道红绳,瞬间缠住小七的手腕,将她拖向高台边缘。她挣扎了一下,却被另一道符咒锁住喉咙,动弹不得。
“别碰她!”青禹往前冲了一步,脚下刚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头顶便落下一张火网,烧得地面焦黑。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徐百草捏住小七的下巴,强迫她抬头,“要么放下剑,让我把你炼成主炉;要么——”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漆黑丹丸,表面爬满赤色纹路,“我让她先变成蛊母。”
青禹瞳孔一缩。
那枚丹药他认得。噬魂丹,融合魔血与赤纹蛊母炼制而成,入体即侵心脉,三刻钟内神识尽毁,沦为傀儡。
小七咬紧牙关,想往后退,却被红绳拉回。她的手指抠进地面,指甲翻裂,却仍不肯低头。
徐百草冷笑一声,手指一送,丹药抵住她唇缝。小七猛地偏头,但下一瞬,一道血线符咒缠上她脖颈,压迫气管,迫使她张开口。
“不——!”青禹怒吼,甩出藤蔓抽向高台。
徐百草早有准备,血玉符一闪,一道屏障升起。藤蔓撞上去,瞬间焦枯。
就在那一刹那,噬魂丹滑入小七喉中。
她身体猛地一颤,双手抓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脸色迅速发青,额角渗出冷汗,眼白开始浮现细密赤纹,像蛛网般向瞳孔蔓延。
“小七!”青禹扑过去,却被火网挡住去路。他不管不顾,硬生生撞进火焰里,肩上的伤口被灼得滋响,皮肉焦卷。他翻滚而出,单膝跪地,喘着粗气。
小七蜷在地上,全身抽搐,嘴里溢出黑色泡沫。她的手指抠进泥土,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
徐百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语气平静:“等她体内子蛊成型,就会自动感应我的命令。到时候,她会第一个扑上来撕碎你。”
青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颤,不是因为痛,是因为怒。
他不能救所有人。他曾眼睁睁看着父母自尽,看着陆九剑倒下,看着无数人被炼成丹炉。但他还能救眼前这个人。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落在掌心。那是他体内最纯粹的木灵精血,带着微弱绿光。他将血抹在三十六根青木针上,抬手一扬。
针影如雨,环绕小七周身,刺入天灵、风府、神庭等要穴。绿色灵光顺着针尾渗入她的皮肤,沿着经络游走。
小七的身体剧烈抖动,口鼻同时涌出黑血。那些血落地后竟不停流淌,反而聚成一团,蠕动着分裂出数十只米粒大小的赤纹蛊虫,通体暗红,长着细足,嘶鸣着朝青禹扑来。
“现在她已是蛊母容器。”徐百草大笑,“你驱毒,就是在唤醒它们!”
青禹不动。他右手掐诀,左手按在自己胸口,再次逼出一口精血,混着木灵之力注入针中。绿光骤亮,小七体内传来一阵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破裂。
黑血喷得更猛。一只只赤纹蛊从她口中、耳中、指尖钻出,落地即扑。青禹腾出手,抽出短木剑横在身前,藤蔓缠剑,形成一道屏障。蛊虫撞上藤蔓,纷纷炸裂,溅出腥臭黑浆。
但越来越多。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精血耗损太快,视线有些模糊。肩上的伤也在恶化,血顺着胳膊流到剑柄,让藤蔓都变得滑腻。
可他还站着。
小七的抽搐渐渐减弱。赤纹从她眼中退去,呼吸虽然微弱,但不再紊乱。
可就在这时,徐百草抬手一指,血玉符爆开一道红光,直射小七心口。那是子蛊烙印的引爆符!
青禹反应极快,扑身挡在她前面。红光击中他的背部,穿透护体藤蔓,刺入脊椎。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嘴里涌出鲜血。
但他没松手。三十六根青木针仍在运转,绿光未灭。
他艰难地抬起手,从怀中掏出那块星盘碎片。它一直贴着他胸口,沾满了血,表面却隐隐泛出青纹,与地窖墙壁上的符文若有若无地呼应。
他想起在丙七号丹炉底部看到的“季”字烙印,想起星盘与船体灵纹共鸣的瞬间。也许……这东西不止是线索。
也许它是钥匙。
他用最后的力气,将星盘碎片按在小七胸口正中。
刹那间,青光炸开。
不是火焰,也不是雷电,而是一种温和却不可阻挡的光,像春风吹过冻土。光流所至,地面爬行的赤纹蛊瞬间化为灰烬,空中残余的黑气被吸入碎片之中。
小七的身体轻轻一震,嘴角流出的最后一丝黑血变成了淡红色。
青光持续了几息,然后缓缓收敛。星盘碎片嵌在她的衣襟上,微微发烫,表面裂开一道细纹。
小七闭着眼,呼吸平稳,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
青禹松了口气,终于撑不住,手臂一软,整个人向前倒去。他用手撑地,才没趴下。背上那道伤让他几乎无法直起腰,嘴里全是血腥味。
徐百草站在高台上,脸色第一次变了。他盯着星盘碎片,眼神震惊。“这不可能……它怎么会克制赤纹蛊?”
青禹抬起头,声音沙哑:“你说你需要碧落青木体。”
徐百草没动。
“你说我是最好的容器。”青禹慢慢站起身,一手扶墙,一手握剑,“可你忘了,真正的医修,不只是治病,还能破局。”
他一步步走向高台,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
徐百草后退半步,手中又凝聚出一枚血符。
青禹没停。他走到小七身边,蹲下,将她轻轻抱起。她的身体很轻,像小时候背着她逃出青霜城那样。
他抱着她,转身面对徐百草。
“你的蛊控制不了她。”他说,“因为你不知道,她从来就不是弱者。”
徐百草举起血符,指尖发抖。
青禹没有再说话。他抱着小七,站在地窖中央,背后是燃烧的火网,身前是持符的敌人,脚下是未干的血迹。
星盘碎片在他怀中微微发亮。
他的剑还握在手里,剑柄上的藤蔓焦黑断裂,只剩最后一圈缠绕在末端。
剑尖滴下一滴血,落在小七的袖口,晕开成一小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