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废弃的排水口如同巨兽沉默的咽喉，向外汩汩流淌着略显浑浊的水流，散发出淡淡的腥味和化学药剂的味道。龙潭水库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静谧而庞大，远处岸边的灯光如同孤零零的星辰。
江小川提前半小时就到了，隐藏在排水口附近一片茂密的芦苇丛后。他穿着那身粗布工装，戴着口罩和劳保手套，看起来和普通民工无异。钟伯给的药袋和那枚扳指碎片被他小心地藏在衣服内袋。
十一点整，一辆没有开灯的黑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排水口附近停下。车上下来三个人，都穿着类似的深色工装，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面容。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动作干练，拿出手机拨号。
江小川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按下接听，却没有说话。
那边也没说话，只是响了三声便挂断。这是约定的暗号。
江小川从芦苇丛后走了出来。那高大身影立刻警惕地望过来，手电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
“坤哥？”江小川压低声音。
“嗯。就你一个？”坤哥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他打量了一下江小川，眼神锐利。
“就我一个。”
“行。话不多说，规矩都懂。跟上。”坤哥似乎很满意江小川的干脆，不再多问，示意身后两人从车上搬下几个沉重的、密封的金属桶和一些奇特的工具——长柄的、带着网兜和钩爪的捞具，还有几个水下强光灯。
“目标区域是前面那片湾岔，靠近网箱养殖区的地方。”坤哥一边分发工具，一边指着水库一片漆黑的水域，“水底下长了点‘不该长’的东西，老板要求清理干净，特别是粘在网箱和底泥上的那些‘苔藓’和‘絮状物’，一点不留。动作要快，要安静。”
苔藓？絮状物？江小川立刻联想到那个老板腿上的鱼鳞。这所谓的“清洁”，果然是要处理那些异常衍生物！
四人登上一条停在岸边的小船，坤哥亲自操船，无声地划向目标水域。越靠近那片湾岔，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腥甜腐臭味就越发明显，甚至压过了水库本身的水腥气。
水面上，借着月光，能看到一些区域漂浮着零星的、灰白色的、如同腐烂棉絮般的诡异漂浮物。
坤哥打了个手势，示意下水。
另外两人似乎习以为常，利落地戴上简易的呼吸器（并非专业水肺），拿起捞具和强光灯，噗通两声便潜入水中。
坤哥看向江小川：“会水吗？”
“会。”江小川点头，也拿起一套工具。
“小心点，别碰那些东西，直接用网兜捞上来装进密封桶里。感觉不对就立刻上来。”坤哥叮嘱了一句，眼神意味深长。
江小川深吸一口气，含住一颗“避瘴丸”，一股清凉辛辣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头脑都为之一清。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器，也翻身潜入水中。
水下能见度很低，强光灯的光柱切割开黑暗。水温冰凉刺骨。眼前的景象让江小川头皮发麻！
只见水库底部和水下的网箱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灰绿色苔藓！这些苔藓表面布满了恶心的脓包状凸起，不时破裂，释放出缕缕浑浊的絮状物。一些地方甚至凝结成了更大块的、类似肉瘤般的组织，微微搏动着！
这哪里是苔藓？这分明是某种活着的、恶心的生物污染！
另外两个“清洁工”似乎早已见怪不怪，正机械而高效地用长柄工具刮削、打捞着那些变异苔藓和肉瘤，将它们塞进随身携带的网状袋子里。
江小川强忍着恶心，也开始作业。他尽量避开直接接触，用捞网小心地收集那些漂浮的絮状物和容易剥离的苔藓。
【环境危险预知】被动能力在水下依旧生效，传来持续不断的微弱刺痛感，警告他这些物质的危险性。
工作沉闷而令人不适。就在江小川将一网兜捞到的絮状物准备送上船时，异变陡生！
他旁边那个正在刮削一块巨大肉瘤的清洁工，工具似乎刮得太深，猛地戳破了肉瘤内部！
噗嗤！
一股浓稠的、暗绿色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粘液猛地从肉瘤中喷射出来，如同高压水枪，瞬间喷了那个清洁工满头满脸！
“唔！！！”那清洁工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扔掉工具，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面罩和脸部，仿佛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气泡从他呼吸器中混乱地冒出。
他周围的湖水瞬间被染成了一片诡异的暗绿色！
坤哥和另一个清洁工立刻发现了异常，迅速向他游去想要救援。
但已经晚了！
那个被喷中的清洁工，裸露的皮肤接触粘液的地方，竟然开始迅速起泡、腐烂，并且长出细密的、类似鱼鳞的灰白色硬痂！他的眼睛变得浑浊，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咯咯”声，竟然张开嘴，露出一口变得尖利的牙齿，猛地咬向过来救援的同伴！
彻底异化了！
另一个清洁工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后躲闪。
坤哥反应极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水下专用的切割刀，猛地刺入了那个正在异化同伴的胸口！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暗绿色的血液弥漫开来。那异化的清洁工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缓缓向水底沉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冷酷而高效。
坤哥收起刀，对另一个惊魂未定的清洁工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工作，仿佛只是处理掉了一件坏掉的工具。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江小川，眼神冰冷，带着审视。
江小川心中凛然。这个坤哥，绝非常人！他处理异常和同伴的方式，太过熟练和冷漠了！
三人沉默地继续工作，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将收集到的污染物装入密封桶后，小船快速驶离了那片诡异的水域。
回到岸上面包车上，坤哥扔给江小川和另一个清洁工一人一条毛巾和一瓶高度白酒消毒。
“今天的事，烂肚子里。他的那份，你们俩平分。”坤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冷冷地说道，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
另一个清洁工默默接过，低着头，不敢说话。
江小川也接过信封，手感沉甸甸，远超事先说好的预付金额。
面包车沉默地行驶在夜色中。江小川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心中疑窦丛生。坤哥这些人，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他们对这种异常污染似乎很熟悉，而且有一套自己的处理流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谁工作？赵天豪知道手下用这种方式处理“麻烦”吗？
就在车辆经过一个红灯停下时，旁边一辆车的车灯扫过车内，短暂地照亮了坤哥摘下口罩点烟的侧脸。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江小川看得清清楚楚——在坤哥的右侧脖颈上，有一个清晰的、暗红色的、如同扭曲星辰般的烙印！
这个图案！和他之前在黑风峪溶洞里，那些疑似调查局人员手臂上的徽章极其相似，但似乎又有些细微的不同，更加……古老和诡异？
坤哥是调查局的人？还是另一个拥有类似印记的组织？
江小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立刻低下头，假装擦拭头发，掩饰住脸上的震惊。
坤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眼神深邃。
车辆最终在一个偏僻的路口停下。
“下车吧。有活再联系你。”坤哥的声音依旧平淡。
江小川和那个沉默的清洁工下了车，面包车毫不留恋地迅速驶离，消失在夜色中。
站在空旷的路边，握着手里沉甸甸的、沾着诡异污渍的钞票，江小川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龙潭水库的污染远比想象严重。 坤哥和他背后的组织神秘而危险。 而那个扭曲星辰的烙印，似乎牵扯着更深的秘密。
他感觉自己仿佛无意中撬动了某个巨大冰山的一角。
必须尽快告诉钟伯今晚的发现，尤其是那个烙印的事情。那个老江湖，或许知道些什么。
他攥紧钞票，快步向着回春堂的方向走去。
（第22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