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把西津大学的宿舍罩得密不透风。高羽坐在椅子上，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才发现烟灰已经落了满裤腿。他烦躁地捻灭烟头，目光又落到张平空荡荡的床铺——那床叠得方正的被子，还保持着张平早晨离开时的样子，可现在都快午夜了，张平还没回来。
“这小子，不会真跟去何俐那了吧？”高羽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心里的焦虑像潮水一样往上涌。他太了解张平了，性子软，认死理，一旦钻了牛角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何俐那丫头他也见过几次，眼神里总透着股超出年龄的精明和贪念，跟她来往的男人，哪有几个善茬？万一张平真撞破了什么，以他那点力气，还不得被人揍得满地找牙？
他又掏出手机，第三次拨打张平的电话，听筒里依旧是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高羽把手机扔到桌上，声音闷响——是手机没电了，还是被人抢了？或是……他不敢再想下去，起身在宿舍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佝偻的身影晃了进来。高羽抬头一看，是张平——他的头发乱得像鸡窝，白t恤上沾了块深色的污渍，不知道是灰尘还是别的什么，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连走路都打晃。
“你去哪了？”高羽快步走过去，伸手扶住他，指尖触到张平的胳膊，冰凉得像块铁，“我刚才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吗？你要是出点事，我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张平被他扶着坐到椅子上，头垂得低低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我……我去跟踪何俐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被砂纸磨过，“我跟着她到了一个破小区，看到三个男人在楼下等她，他们一起进了楼……我想冲上去，可我怕……怕被他们打……”
高羽皱紧眉头，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却看着张平这副模样，又发不出来：“你觉得这么做有意思吗？何俐都这样了，你还执迷不悟？”
张平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猛地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高羽面前，双手死死抓住高羽的裤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高羽，我求你了，你帮帮我，救救何俐！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会毁了自己的！”
“你起来！”高羽赶紧去扶他，张平却死拽着他的裤腿不肯松手，高羽只能用劲把他拉起来，“咱们是兄弟，你给我下跪像什么样子？有话好好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张平被他扶着，身体还在发抖，他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哀求：“你去跟何俐谈谈，好不好？你口才好，你一定能说服她，让她别再做那种事了……”
高羽看着他满眼的期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得慌。他知道这想法有多荒唐——何俐要是能听劝，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可张平都这样了，眼睛里全是绝望，他要是不答应，指不定张平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想起以前张平帮他给夏真递情书，想起两人一起在食堂抢最后一份红烧肉，高羽叹了口气：“行，我试试。但我不敢保证能成。”
“谢谢！谢谢你高羽！”张平瞬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得又要下跪，被高羽一把拉住。
“别折腾了，”高羽揉了揉眉心，“今天太晚了，明天早晨我去找她。现在你先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张平点点头，却没动，只是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高羽知道他肯定睡不着，也没再劝，转身躺到自己床上，却也毫无睡意——他在想，见了何俐该说什么？是骂醒她，还是劝她？何俐那种贪慕虚荣的性子，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动的。
这一夜，宿舍里格外安静，只有张平偶尔压抑的抽泣声，和高羽翻来覆去的响动。天刚蒙蒙亮，张平就爬了起来，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他走到高羽床边，轻轻敲了敲床板：“高羽，天亮了，咱们去吧。”
高羽睁开眼，看了眼窗外泛白的天，无奈地坐起来：“先去吃早点，空腹去怎么谈？”
“不吃了，我不饿。”张平的声音里满是急切，“咱们快去，晚了说不定她又要见客人了。”
高羽拗不过他，只能快速洗漱完毕，跟着张平出了宿舍。清晨的西津还没完全苏醒，马路上只有零星的环卫工人，空气里带着点凉意。张平领着高羽往那个破旧小区走，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那个小区特别破，墙皮都掉了，楼道里全是垃圾……何俐住三楼，302室……你见到她别跟她吵架，好好跟她说……”
高羽没说话，只是跟着他走，心里的预感越来越糟。到了小区门口，张平突然停下脚步，脸色发白：“我……我就不去了，我怕我控制不住情绪。我指给你哪栋楼，你自己上去。”
高羽点点头，看着张平转身跑开，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小区——确实如张平所说，这里破得不像样，墙面上满是涂鸦，楼道口堆着废弃的家具，散发着股霉味。他顺着狭窄的楼梯往上走，楼梯扶手锈迹斑斑，踩上去“咯吱”作响。
到了302室门口，高羽抬手按了门铃，没反应。他又按了几次，还是没动静——门铃大概是坏了。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声音。难道何俐不在？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翻身声。
他又敲了敲门，这次用了点劲。过了好一会儿，门里传来女人慵懒的声音：“谁啊？这么早。”
“我是高羽，找何俐有事。”高羽开口，声音尽量平静。
门里瞬间没了动静，过了几秒，门锁“咔哒”响了一声，门被拉开一条缝。何俐穿着件粉色的吊带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她看到高羽时，眼睛瞬间睁大，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却很快又挤出个媚笑：“高羽哥？你怎么找来了？”
高羽没回答，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刚进门，一股混杂着烟味、香水味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皱紧了眉头。地上散落着几个用过的避孕套包装，还有揉成团的纸巾，茶几上放着个空烟盒，是三五牌的，显然不是何俐会抽的烟。
何俐赶紧跟进来，手忙脚乱地想把地上的垃圾踢到沙发底下，脸涨得通红：“高羽哥，你坐，我给你倒水。”
高羽没坐，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房间——这是个一居室，家具很旧，沙发上扔着件男人的外套，床上的被子没叠，显然昨晚这里很“热闹”。他冷笑一声：“七个套儿，至少七次吧？何俐，你可真‘忙’。”
何俐的手顿在半空，脸色更红了，却没反驳，只是端了杯水递过来，坐到高羽身边，语气带着点试探：“高羽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平让我来的。”高羽接过水杯，却没喝，“他知道你在这里做的事了，他很伤心，想让你别再做了。”
何俐听到“张平”两个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刻薄：“张平？他是不是有病？我做什么跟他有关系吗？他凭什么跟踪我？”
“就凭他爱你。”高羽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为了你，省吃俭用给你买礼物，为了你，跟别人吵架，为了你，整夜睡不着。你呢？你把他的真心当什么了？”
何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很快又硬起心肠：“爱能当饭吃吗？爱能买名牌包吗？爱能让我过上我想要的生活吗？”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照亮了她脸上的贪婪，“高羽哥，你看看外面的西津，那些穿名牌、开豪车的人，他们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我家里条件不好，我想过好日子，有错吗？”
“好日子不是这么来的！”高羽也站了起来，语气加重，“你是西津大学的学生，你有手有脚，你可以去兼职，可以去实习，你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
“兼职？实习？”何俐冷笑一声，转过身看着高羽，眼神里满是不屑，“一个月几千块，够买什么？够我买一个包吗？高羽哥，你不懂，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钱才有尊严，有钱才能过得好。我做这个怎么了？来钱快，又轻松，西津大学比我还‘忙’的女生多了去了！”
高羽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却又想起对张平的承诺，只能压下去：“你就不怕被学校发现？不怕被你家里人知道？”
“发现又怎么样？”何俐的语气满是不在乎，“大不了退学，反正我也不想读了。我家里人？他们只知道跟我要钱，才不管我是怎么赚的。”
高羽看着她这副无可救药的样子，知道再谈下去也没用。他转身想走，却被何俐一把拉住。何俐的手很软，却带着股刻意的娇媚，她猛地抓住高羽的裤裆，眼睛里满是贪婪：“高羽哥，你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壮……要不，我免费给你服务？我的功夫很好的。”
高羽的脸色瞬间变了，一把抓住何俐的手腕，力度大得让何俐惨叫一声：“松开！”
何俐被他捏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是不肯松手，反而更用力：“高羽哥，你就试试嘛，我保证让你舒服……”
“滚！”高羽猛地甩开她的手，何俐没站稳，“咚”的一声摔在地上，胳膊擦过粗糙的地板，瞬间红了一片，渗出了血珠。
何俐坐在地上，疼得眼泪直流，却还是不死心，抬头看着高羽，眼神里带着点勾引：“高羽哥，我知道你喜欢夏真，可夏真那种冰清玉洁的大小姐，哪懂怎么伺候男人？我不一样，我能让你……”
“闭嘴！”高羽的眼神冷得像冰，他走到何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何俐，我本来还想劝你，现在看来，你根本不值得。你好自为之，以后别再缠着张平，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关门的声音很重，震得墙壁都微微发颤。何俐坐在地上，看着紧闭的门，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高羽的决绝——她以为所有男人都经不住诱惑，却没想到高羽根本不吃她这套。
高羽走出小区，看到张平躲在不远处的树后，眼神急切地朝他这边望。他走过去，摇了摇头：“我劝不动她，她根本不想回头。”
张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眼泪又流了下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高羽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无奈：“张平，醒醒吧，何俐不是你能拯救的，也不是你该爱的。忘了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张平没说话，只是坐在地上，看着小区的方向，眼泪无声地往下掉。高羽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也没再劝，只是陪他坐在地上，看着清晨的阳光慢慢洒满大地，却照不进张平心里的阴霾。
远处的马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西津慢慢苏醒，开始了新的一天。可对于张平来说，这一天，却像是他世界的末日。而高羽也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张平心里的坎，还需要很久才能迈过去。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张平能早点走出来，别再被这段不值得的感情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