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莉娜似乎因为第一次投毒未显效而变得格外谨慎,没有再靠近苏叶的石屋,甚至连巫医堂都去得少了,只是偶尔能在训练场或集体用餐的地方看到她有些心神不宁的身影。
苏叶也不急,耐心地扮演着“毫不知情”的角色,每日里不是去巫医堂教授学徒、诊治伤患,就是待在石屋里整理草药、记录病例,偶尔还会和薇尔娜一起研究如何用现有的食材做出更可口、更有营养的食物。她窗台上的那些草药,在活性炭粉的保护下长势良好,那株被投毒的银线草甚至因为微量毒素的刺激和苏叶后续的精心调理,反而显得更加精神,斑点也渐渐淡化,仿佛因祸得福。
但苏叶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莉娜的眼神深处,那抹不甘和怨毒并未消失,反而因为焦躁而愈发浓郁。她就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困兽,随时可能发动更疯狂的攻击。
苏叶暗中检查了那盆混入月光苔孢子的土壤。在某个无人注意的夜晚,她借助油灯的微光,惊喜地发现土壤表面已经萌发出了一层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银色绒点——月光苔开始生长了!它们对能量极其敏感,一旦有异常的、带有恶意的能量(比如再次投毒时莉娜的紧张情绪或毒素本身的阴寒气息)靠近,生长状态就会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这成了苏叶布下的最隐蔽的警报器。
这天傍晚,苏叶特意在巫医堂多待了一会儿,指导一名学徒处理一种复杂的骨伤。她算准了时间,等到天色完全黑透,部落里大部分人都回到各自屋舍休息时,才独自一人提着灯笼,慢悠悠地往回走。
她知道,黑暗和独处,最能引诱潜伏的毒蛇出动。
果然,在她走到距离石屋还有一段距离、一处光线相对昏暗的石径时,身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几乎融入夜风的脚步声。
苏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脚步未停,甚至故意放慢了些,装作疲惫的样子,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后腰。
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放缓,保持着一段距离,如同幽灵般尾随。
苏叶能感觉到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她的后背。她没有回头,继续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回到石屋门口。
她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却没有立刻关上,而是借着屋内透出的灯光,仿佛无意间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夜色。
月光下,远处一棵树的阴影里,似乎有裙角一闪而过。
苏叶心中冷笑更甚,这才缓缓关上门,插上门栓。
屋内,薇尔娜已经睡下,雪团子听到动静,从窝里抬起头,迷迷糊糊地“吱”了一声。
苏叶没有点灯,而是摸黑走到窗边,屏住呼吸,仔细看向那盆特殊的土壤。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她清晰地看到,那层刚刚萌发的银色月光苔,此刻正散发出一种极其黯淡、却明显不正常的灰败光泽,几处绒点甚至微微卷曲了起来!
警报响了!
莉娜果然跟来了!而且,她身上带着强烈的恶意,或者……她携带的毒物本身散发的阴寒气息,已经触发了月光苔的预警!
“看来,你等不及了。”苏叶低声自语,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刀。莉娜今晚很可能就会再次动手!
她迅速思考着对策。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她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精神力也有限。最好的办法,是让莉娜自投罗网,人赃并获!
一个计划在苏叶脑中迅速成形。她需要制造一个看似完美的投毒机会,并且,需要让该看到的人,“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轻轻走到床边,摇醒了薇尔娜。
“薇尔娜,醒醒。”苏叶压低声音。
薇尔娜揉着惺忪睡眼:“苏叶大人?怎么了?”
“听着,等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乖乖待在屋里,除非我叫你。”苏叶语气严肃地叮嘱。
薇尔娜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苏叶郑重的神色,立刻紧张地点点头,抱紧了被子。
苏叶又摸了摸雪团子的小脑袋,用精神力传递出“安静”的意念。雪团子乖巧地舔了舔她的手指,重新蜷缩起来。
安排好这一切,苏叶走到桌边,倒了一大碗水放在显眼的位置。然后,她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她事先准备好的、一种服用后能让人短时间内出现类似蚀心草毒初期症状(心悸、气短、脸色发白)但对身体无害的草药粉末。她将少量粉末藏在指尖。
接着,她吹熄了屋内本就不亮的油灯,只留下壁炉里微弱的余烬光芒。整个石屋顿时陷入一片朦胧的昏暗。
苏叶自己则和衣躺到床上,盖好兽皮,调整呼吸,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仔细捕捉着屋外的任何一丝异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内静得只能听到薇尔娜紧张的呼吸声和壁炉柴火的轻微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叶以为莉娜今晚可能不会动手时——
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小石子落在屋顶的声音。
来了!
苏叶心中一凛,屏住呼吸。
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极其轻微的烟雾,从门缝下方缓缓渗透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安神草的香气,但仔细分辨,底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是迷烟!莉娜想先把她和薇尔娜迷晕再动手!
苏叶早有准备,立刻悄无声息地将之前藏在指尖的草药粉末弹入自己口中,咽下。同时,她暗中运转精神力,护住自己和薇尔娜的口鼻,最大限度地减少迷烟的吸入。
药效很快发作,苏叶立刻感到心脏一阵轻微的悸动,呼吸也变得有些短促,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她适时地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梦呓,翻了个身,仿佛被迷烟影响,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屋外,贴在门上倾听动静的莉娜,听到里面再无动静,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主要是薇尔娜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狞笑。
她小心翼翼地用一把薄骨片撬开并不算非常牢固的门栓,如同狸猫般闪身进了屋。
借着壁炉的微光,她看到床上“昏迷”的苏叶,以及另一边小床上蜷缩着的薇尔娜,心中大定。她快步走到桌边,目光锁定那个大水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兽皮包,就要将里面更多的蚀心草毒粉倒进去!
就在她的毒粉即将落入碗中的刹那——
“嗤!”
一声极轻微的、如同冰块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突然响起!
莉娜动作一僵,骇然转头!
只见窗台上那盆苏叶精心照料的草药中,一株她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微弱银灰色光芒的苔藓状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变黑,同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类似静示的能量波动!
而几乎是同时,石屋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道高大挺拔、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意的银色身影,如同天神降世,堵住了门口!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着金银火焰的瞳孔,如同最冰冷的利刃,瞬间锁定了手中还拿着毒粉、僵在原地的莉娜!
苍曜的声音,比万年寒冰更冷,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一字一句地炸响在莉娜的耳边: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