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那间熟悉的、充满了后现代艺术气息的顶层公寓内。
气氛与趵泉市的压抑截然相反,这里充满了轻松与惬意。
陈世杰穿着一身昂贵的真丝睡袍,斜躺在能够俯瞰整个帝都夜景的弧形沙发上,悠闲地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的面前,心腹阿虎正极尽谄媚地汇报着从水城传来的最新消息,那张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脸上,此刻堆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狂热崇拜。
“陈少,您真是神了!孙、刘两家搞出的那个什么‘军政联合调查组’,声势那么大,结果呢?雷声大雨点小,现在彻底傻眼了!”阿虎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仿佛在讲述一出精彩的戏剧,“我们安排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跟铁打的一样,任凭他们怎么查,怎么问,就是死咬着‘按规矩办事’这六个字不松口。现在调查已经陷入僵局,听说刘卫东和孙继邦在办公室里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
陈世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尽在掌握的笑意。他呷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因为前几天的恐惧而有些焦躁的心,彻底地安稳了下来。
“一群只知道用蛮力的兵痞,和一群只懂得照本宣科的政客,也想跟我斗?”
他站起身,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璀璨夜景。万家灯火如星河倒悬,而他,就是这片星河的主宰。
‘爷爷教导我的没错......’他心中自语,‘越是高层级的博弈,就越是要尊重表面上的规则。要用他们最信奉的东西,去打败他们。’
他现在才真正领悟到这句话的真谛。
刘家和孙家,就像两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虽然獠牙锋利,力量强大,但他们比任何人都更需要去维护“规则”这层笼子的体面。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聚光灯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住把柄,落下“以权谋私”、“践踏法律”的话柄。
而自己,则可以肆无忌惮地利用这些规则,为自己构建一座最完美的、从内部无法攻破的堡垒。
他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将所谓的军政巨擘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他们空有一身力量却无处发泄的憋屈模样,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的快感。这比单纯用钱砸人,或者用暴力胁迫,要高级得多,也刺激得多。
“加快进度。”他头也不回地对阿虎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告诉下面的人,别再拖了。我要让李家的那几个人,尽快地,名正言顺地,在全国人民的注视下,被宣判,被送进监狱!”
“我要让刘家,让孙家,让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东国网友都看看,在这片土地上,到底谁,才是说了算的那一个!”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极度的傲慢与残忍。他已经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胜利,他要的是一场公开的、彻底的羞辱。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挑战他的下场,就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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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水城,银河村。
李家大院里,气氛与陈世杰的公寓截然相反,这里充满了朴实的希望。
军政两家联手调查的消息,让整个李家都从绝望的深渊中挣脱出来,重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那几天,整个村子都洋溢在喜庆的氛围里,李家大院的门槛都快被前来道贺的乡亲们踏破了。
李家大爷爷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每天都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跟来探望的乡亲们一遍遍地念叨着:“国家不会忘了我们”、“坏人就要遭报应了”,眼中闪烁着朴实而坚定的光芒。
“我就说嘛,咱们老爷子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国家肯定不能让英雄的后人受委屈!”一位村民提着一篮子鸡蛋,嗓门洪亮。
“那可不!你看看网上,又是将军又是大官的,都出来给咱李家说话,这还有啥好怕的?等着瞧吧,用不了两天,建军他们几个娃,肯定就风风光光地回来了!”另一位村民补充道。
李家的女人们也不再整日以泪洗面,她们忙着给来探望的乡亲们端茶倒水,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虽然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对亲人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和期盼。
李静雯也每天都守在手机前,一遍遍地刷新着新闻。每当看到有新的“调查进展”报道出来,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她都会激动地向家人们大声宣布,引来一阵阵充满希望的欢呼。
“又有专家出来分析了,说这种级别的联合调查组,历史上都没出现过几次,绝对能查个水落石出!”
“网上说,那个诬陷我四叔的超市,海外的货轮都被扣了!肯定是刘将军他们出手了!”
李家人听着这些消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们不懂这背后复杂的博弈,他们只知道,国家派来了最大最大的官,来为他们主持公道。在他们朴素的世界观里,这比任何保证都有用。
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
网络上关于“联合调查组”的报道,从最开始的“雷霆万钧”,逐渐变成了语焉不详的“调查正在进行中”。再后来,连这样的报道都变少了。那种摧枯拉朽的气势,仿佛消失了。
村里的乡亲们也从一开始的天天来道贺,变成了偶尔在路上碰到时,小心翼翼地探问一句:“咋样了?有信儿了吗?”
希望的潮水,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缓缓退去。
一股不安的气氛,重新在李家大院里弥漫开来。
但李家人,尤其是李家大爷爷,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朴实的信念。
“急啥?”他敲了敲烟杆,对着唉声叹气的家人说道,“你们以为这是抓小偷呢?这背后是大坏蛋,肯定不好抓!刘将军和孙首长他们,肯定是在想办法呢!咱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得信国家,信他们!”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李家人的心又安定了下来。是啊,那么大的官都在帮忙,肯定没问题,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只有李静雯,在看到家人们那充满信任的眼神时,心中那份不安却越来越重。她比家里的长辈们更懂网络,她能从那些渐渐沉寂下去的新闻报道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用家人的乐观来麻痹自己。但那份如影随形的焦虑,却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了她的心底。
终于,在一个深夜,当她又一次从哥哥们被戴上手铐的噩梦中惊醒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煎熬。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颤抖着手,再次拨通了那位给她带来希望的吴刚少校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