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猛地陷入黑暗,只有河风从破窗灌进来的嘶嘶声搅动着空气。陆小凡的拐杖哐当砸在锈迹斑斑的控制台边缘,震得他伤腿一阵抽搐。沈心怡悬在键盘上的指尖微微发颤,虚拟笑脸消失前那串拓扑序列像烧红的烙铁刻在视网膜上。
林溪的备用通讯频道滋啦爆出杂音。“他们正用笑脸符号当触发器反向解析我们。”
陆小凡摸黑捞起拐杖,铝管擦过沈心怡小腿时带起她半声抽气。喉咙里滚出沙哑的笑。“老套路了,篡改数据制造完美闭环。”伤腿在阴影里不受控地颤抖,他索性把全身重量压向控制台。“林丫头,调三个月前智能豪宅案的防火墙日志。”
沈心怡突然抓住他手腕。“你体温太高了。”
“撑得住。”陆小凡甩开手,指甲在控制台剥落的漆面上刮出刺耳声响。“那案子他们用七层跳板伪造访问记录,但第六次握手协议的超时设置露了馅——欧洲黑客习惯用300毫秒,这帮孙子非要抠搜地设成250。”
林溪的投影在平板电脑上重新凝聚,边缘像风中残烛般摇曳。“日志调取了,当时标记为网络波动。”
“波动个屁!”陆小凡抓过沈心怡的笔记本,屏幕上残留的拓扑序列被他用红色标出三个节点。“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每次笑脸符号消失前,数据包延迟都卡在250毫秒整。”
沈心怡俯身靠近屏幕,发梢扫过陆小凡汗湿的下巴。“你在数据库漏洞课里提过这个特征值。”
“导师当年骂我钻牛角尖的废案,现在倒成救命稻草了。”陆小凡敲键盘的力道震得控制台嗡嗡作响,伤腿随着动作微微痉挛。“林溪,用250毫秒当筛子,把今晚所有异常流量过一遍!”
控制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林溪的投影疯狂闪烁,色彩像接触不良的霓虹灯。“他们在强行破解水文站的老旧防火墙!”
沈心怡把防磁包甩到肩上,拉链刮破了袖口。“先撤离?”
“撤什么撤!”陆小凡拐杖尖戳着地面画圈,水泥碎屑飞溅。“正好借他们力气挖条反通道——把咱上次在别墅陷阱里藏的诱饵代码捆在应答协议里!”
林溪倒抽冷气,投影边缘炸开细碎光斑。“你要用自己当钓饵?”
“老子这条破命值几个钱?”陆小凡龇牙咧嘴地调整伤腿姿势,汗水顺着额角滴在键盘缝隙里。“记得把诱饵里的团队识别信息改成三年前解散的‘暗影小组’,当年他们黑进市政系统留的后门还能用。”
沈心怡突然按住他敲键盘的手,掌心冰凉。“诱饵包含生理特征验证模块,你现在的状态……”
“撑得住!”陆小凡挣开她,袖口蹭过控制台锈蚀的螺栓。“林溪,执行!”
数据流如暴雨般倾泻在屏幕上,虚拟战场在控制室空中展开。蓝色防线与红色攻击波束疯狂碰撞,炸开的代码碎片像节庆日的烟花。陆小凡瞳孔里倒映着奔腾的字符洪流,拐杖不知何时滑倒在地滚进阴影。
“第六层跳板正在绕过镜像区……”林溪声音发颤,投影忽明忽灭。“他们上钩了!”
沈心怡突然指着某个不起眼的数据包,指甲盖磕在屏幕边缘。“这个加密标记——我在张明辉坠楼案的服务器日志里见过!”
陆小凡喉咙里发出近似野兽的低吼,伤腿猛地撞上控制台。“给老子咬死它!”
红色波束突然裹住某个深紫光点,层层剥开伪装外壳。林溪的投影炸成漫天星芒,余音夹杂着电流杂音。“抓到了!黑客代号‘暗流’,校正者组织核心技术人员,专长军用级数据湮灭……”
控制台所有屏幕瞬间黑屏,散热风扇发出垂死的嗡鸣。
河对岸传来轮胎急刹的刺耳声响,惊起夜栖的水鸟。林溪的残影在黑暗里轻声说,字句像即将熄灭的烛火。“诱饵程序被反向定位了,他们十分钟内就能抵达水文站。”
陆小凡撑着控制台慢慢直起腰,伸手捞起拐杖时指节绷得发白。沈心怡把最后一块存储芯片塞进他外套口袋,布料下皮肤滚烫。“能走吗?”
远处探照灯的光柱扫过河面,破碎的光斑在浊浪间跳跃。陆小凡嘴角扯出扭曲的弧度,河风卷走他含混的低语。“现在该他们尝尝被标记的滋味了。”
沈心怡扶住他摇晃的身子,指尖触到他后背渗出的冷汗。“公园那边……”
“换条路。”陆小凡喘着粗气摸向控制台残骸,从缝隙里抠出半截数据线。“林溪,能撑到下一个节点吗?”
平板电脑屏幕泛起微光,林溪的投影像雾霭般聚散不定。“备用电源还能维持三分钟。”
陆小凡把数据线缠在手腕上,勒出的红痕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那帮混蛋肯定以为我们会放弃公园行动。”他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偏要给他们个惊喜。”
沈心怡突然蹲下身,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多功能刀。“防空洞入口在旋转木马底下,我记得市政图纸标注过检修通道。”
“聪明。”陆小凡咧开干裂的嘴唇,“让他们守株待兔去吧。”
林溪的投影突然剧烈波动。“检测到无人机群接近,建议立即撤离。”
陆小凡抓起拐杖砸向窗框,锈蚀的铁条应声而断。“走后门,河道下游有旧排污管。”
沈心怡率先钻出破窗,河风裹着水汽扑进控制室。她回头伸手,“把存储芯片给我,你腿脚不方便。”
“少啰嗦。”陆小凡把芯片拍进她掌心,翻身跃出窗外时伤腿猛地一软。
沈心怡及时架住他胳膊,两人踉跄着踩进及膝的河水。林溪的投影在平板电脑上闪烁最后一下,彻底熄灭前飘出一句:“坐标已发送,祝好运。”
陆小凡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望向对岸晃动的车灯。“该收网了。”
沈心怡握紧芯片,冰凉的金属硌着掌纹。“你确定诱饵程序没留下真实信息?”
“暗影小组早解散了,够他们查半年。”陆小凡咧着嘴笑,眼底却毫无温度。“倒是那个‘暗流’……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代号。”
沈心怡突然拽住他衣角,“你哥哥的笔记里提过这个名字。”
陆小凡身形僵住,河水漫过腰际的寒意都比不上这句话刺骨。“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整理档案时看到的。”沈心怡的声音混在流水声里几乎听不清,“就写在‘衔尾蛇事件’附录页边缘。”
陆小凡深吸一口气,拐杖在河底淤泥里搅出漩涡。“先离开这鬼地方。”
两人顺着河道向下游跋涉,探照灯光柱不时扫过头顶。沈心怡突然低声说:“你体温又升高了。”
“死不了。”陆小凡胡乱抹去滴进眼睛的汗水,“等找到防空洞,非得睡他三天三夜。”
沈心怡从防水袋里掏出能量棒塞进他手里。“别逞强,林溪的投影消失前给我发了医疗方案。”
陆小凡啃着能量棒含糊不清地骂了句脏话。“那丫头总是多管闲事。”
排污管入口隐藏在芦苇丛中,锈蚀的铁栅栏被沈心怡用刀撬开。陆小凡弯腰钻进去时伤腿撞到边缘,闷哼声在管道里回荡。
沈心怡打开腕表照明,光束照亮管壁上斑驳的苔藓。“能坚持到公园吗?”
“少废话。”陆小凡拄着拐杖蹒跚前行,每一步都踩出黏腻的回响。“倒是你,记得把芯片里的拓扑序列备份。”
沈心怡摸出口袋里的芯片,金属表面映出她担忧的眼神。“如果公园的旋转木马底下什么都没有……”
“那就炸了那破玩意儿。”陆小凡嗤笑,“总不能白跑一趟。”
管道深处传来细微的震动声,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沈心怡关掉照明,黑暗中有老鼠窸窣跑过。
陆小凡压低声音,“监察组那帮人应该还在公园地面守着呢。”
沈心怡突然抓住他手臂,“你听。”
远处隐约传来孩童的笑声,混着老旧八音盒的旋律。陆小凡皱起眉头,“这鬼地方怎么会有……”
“旋转木马。”沈心怡轻声道,“防空洞的传声结构。”
陆小凡咧开嘴,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看来找对地方了。”
两人加快脚步,管道尽头透出微弱光亮。沈心怡突然说:“那个‘暗流’,可能是你哥哥当年的搭档。”
陆小凡猛地刹住脚步,拐杖在湿滑的地面上打滑。“你说什么?”
“笔记里用的是‘旧友’这个词。”沈心怡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异常清晰,“但字迹被血迹糊掉了大半。”
陆小凡一拳砸在管壁上,震落簌簌灰尘。“所以校正者里混着当年的叛徒?”
沈心怡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先拿到时间胶囊再说。”
光亮越来越近,八音盒的旋律渐渐清晰。陆小凡抹了把脸,汗水混着河水刺痛眼睛。“等这事完了,我非得找张教授的实验室喝杯茶。”
沈心怡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调整着防磁包的位置。管道出口处,旋转木马的彩漆在黑暗中反射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