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怡喘着粗气撞开天台铁门,后背被锈蚀边缘硌得生疼。多亏王皓早前教她的开锁技巧,才能在车祸混乱中撬开手铐钻出押送车。
城市光污染把夜空染成黄蒙蒙的雾,远处第七码头残骸还在冒烟。陆小凡瘫在水泥地上喘气,那条断腿随意支棱着,纱布渗出的血渍在月光下发黑。
“差点真栽在这帮人手里。”她扯掉袖口沾着的警用封条线头。陆小凡眼皮都没抬,指尖捏着染血芯片转来转去。铝皮罐头被踢开滚过地面,发出刺耳刮擦声。
林溪投影从平板升起时像信号不良的雪花。电流杂音里混着金属摩擦的尖锐鸣响。“数据流快断气了。”沈心怡伸手稳住晃动的设备,金属外壳还留着地下俱乐部的余温。陆小凡突然嗤笑出声,断杖戳着地面画圈。“老东西祖上肯定有仇。”她调出数据模型,“菱形符号变化跟那帮人的行动对得上。这数据考古的法子还真管用。”声音有些发干,喉结上下滚动咽下铁锈味唾沫。
投影突然剧烈闪烁,警报红光映亮两人疲惫的脸。“我被标记了。”林溪语速快得不像AI,像素边缘开始剥落。“他们用军规级幽灵蛛网锁定了核心代码。”沈心怡想起防空洞里那个夜晚,林溪握着她的手教破解防火墙,湿漉漉的睫毛沾着水珠。陆小凡猛地坐直身子,伤腿撞到通风管发出闷响。“还撑得住吗?”他嘶哑地问,手指抠进水泥裂缝。林溪影像碎成蓝色光点,最后几个字混着杂音迸溅。“十二小时内必须撤离镜州。”平板屏幕炸开蛛网裂痕,烧焦的存储卡烫红了掌心。
天台门被风吹得哐当乱响。两人同时摸向腰间武器,黑暗里只有晚风卷着废纸打旋。陆小凡咧开干裂的嘴唇,血痂粘在牙床上。“这下真成光杆司令了。”沈心怡把警徽别回内衣口袋,金属棱角硌得肋骨生疼。手机屏幕毫无征兆亮起,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里,张教授实验室门把手上画着崭新笑脸符号。附言只有三个字:玩得开心?
陆小凡抢过手机砸向水箱,塑料碎片四溅。他撑着断杖站起来,伤腿在夜风里抖成筛子。“那混蛋故意选同款门把手。”沈心怡低头系紧鞋带,发绳突然崩断。长发糊了满脸,她索性用匕首割断一截,黑发飘下天台像坠落的鸟。看见陆小凡怔怔的眼神,突然伸手扯掉自己颈链。变形的子弹壳坠子滚进她掌心,硝烟混着血的味道扑面而来。城市远方传来警笛长鸣,像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他们同时看向东方。天际线开始泛灰,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陆小凡把芯片塞进她掌心,金属棱角割破了两人皮肤。血珠渗进电路缝隙时,想起林溪消失前最后的加密留言。
邻市港口堆着大量印有笑脸符号的集装箱。“下一步?”她握紧拳头问。陆小凡弯腰捡起断杖,铝管摩擦水泥地刺耳难听。“先找地方把这腿接上。”歪扭着走向天台出口,背影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单薄。
最后看了眼手机残骸,屏幕裂纹正好穿过笑脸符号的嘴角。地下管网图纸在王皓手里。追上两步,靴底踩碎塑料外壳。陆小凡头也不回地摆手,断杖敲击地面打出断续节拍。“早背下来了。通风井入口在旧城区筒子楼。”小跑着跟上,警徽在胸口晃荡。晨风掀起外套下摆,露出别在腰间的匕首。“首领消息在数据库里留了备份,坐标精确到邻市港口第三泊位。”陆小凡在楼梯口停住,喘着气靠在斑驳墙面上。“那就去送份回礼。”咳嗽着笑起来,血沫星子喷在广告传单上。
摸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递过去。陆小凡啃饼干的模样像饿疯的野狗,碎屑沾在下巴胡茬上。“得活着才能寄到。”他轻声道,太阳从楼缝间探出半张脸,金光刺得人眼睛发痛。他们一前一后钻进楼梯间阴影,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渐远。天台边缘的断杖孤零零躺着,杖尖沾着凝固的血迹。城市在晨曦中缓缓苏醒,早班地铁碾过轨道的震动从地底传来。
在拐角回头,看见无人机群像蝗虫般掠过楼宇间隙。拉高衣领遮住半张脸,匕首柄的冰凉透过布料传到皮肤。陆小凡在前方扶着墙喘气,汗珠顺着下巴滴落。“暗号不变。”他嘶哑地说,指甲在墙面留下几道白痕。点头把子弹壳项链塞进领口。金属贴到肌肤的瞬间,想起林溪消失前最后的警告。新战场在三百公里外的海滨城市。
他们踩着积水坑走向晨雾弥漫的街口,身影被拉得很长。垃圾桶旁的老鼠警觉地竖起耳朵,旋即钻进阴暗的下水道。城市依然在运转,早高峰的车流开始堵塞主干道。跌撞着下楼时,城市喧嚣逐渐淹没警报回声。陆小凡拦了辆破旧出租车,司机正打着哈欠调广播频道。坐进后座闻到廉价香水味道,车窗上贴着卡通贴纸。陆小凡报出筒子楼地址时声音平静得像老友闲聊。司机嘟囔着踩下油门,收音机里播放着早间新闻。
低头检查匕首保险栓,金属摩擦声淹没在引擎轰鸣里。陆小凡靠着车窗假寐,眼皮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出租车拐进旧城区狭窄巷道,晾衣绳上的水珠滴在挡风玻璃上。有孩童追逐皮球跑过车头,笑声清脆得像玻璃碎裂。悄悄握紧陆小凡的手。掌心滚烫,伤腿不受控地轻颤。出租车停在筒子楼前时,朝阳正好爬上生锈的防盗网。他们钻出车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楼道阴影中。
在楼道里听见远处钟楼敲响七点。摸了摸内衣口袋里的警徽,边缘已经磨得发亮。陆小凡扶着墙壁艰难挪步,断腿拖在地上划出蜿蜒痕迹。
“要是林溪在……”忽然开口又戛然而止。从靴筒抽出备用绷带,蹲下身替他重新包扎伤口。腐烂的墙皮簌簌落下,隔壁传来婴儿啼哭。当最后一条纱布缠紧时,陆小凡突然抓住手腕。“这次别回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反手扣住手指,两人交握的掌心里,芯片棱角割出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他们钻进通风井时,黑暗裹着陈年灰尘扑面而来。打亮微型手电,光柱里飞舞的尘埃像破碎的星群。陆小凡在身后粗重喘息,断杖敲击铁梯的声音在管道里回荡。“首领故意选港口。”手电光扫过锈蚀的管壁。“第七码头只是预演。”陆小凡在黑暗里嗤笑,痰液卡在喉咙发出咕噜声。“正好老子早就想看看海。”摸到通道尽头的铁丝网,匕首撬开锈蚀合页时,远处传来无人机引擎的嗡鸣。
新鲜空气涌进来的瞬间,听见陆小凡在背后轻声说。演出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