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纸还泛着青灰,李漠已背着傲雪刀立在院中。露水打湿了他的玄色劲装,裤脚沾着草叶上的白霜,指尖按在刀柄上,触感微凉。他抬头望了眼东厢房——小雪的窗缝里透出微光,大概是醒了,却懂事地没出声;西厢房的门虚掩着,李毅那小子怕是扒着门缝偷看呢;滚球兽蜷缩在门槛边,毛茸茸的身子随着呼吸起伏,尾巴尖却悄悄勾着他的靴角。
“走了。”李漠低低说了句,轻轻拨开那截尾巴,转身踏出李府。向城外赶去。
迷雾山谷像被天地遗忘的角落,终年被浓得化不开的白雾笼罩。
踏入谷中,脚下的枯叶腐草陷进半尺深的湿泥里,发出“咕叽”的闷响,混着空气中甜腻的腥气——那是腐肉与某种不知名野花混合的味道,吸进肺里竟带着一丝黏滞感,像是有细针在喉间轻刺。
白雾并非静止,而是如活物般缓缓流动,时而聚成狰狞的兽影,时而化作扭曲的人形,贴在树干上、缠绕在草叶间。阳光拼尽全力也只能漏下几缕淡金的光丝,落在布满青苔的巨石上,转瞬就被雾气吞没得无影无踪。
两侧的山壁陡得像被巨斧劈开,裸露的岩石上垂着墨绿色的藤蔓,藤蔓间挂满了灰绿色的苔藓,偶尔有水滴顺着岩壁滑落,“嘀嗒”声在寂静的谷中荡开,却辨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更深处,隐约能听见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鸣,却看不到河道的影子;有时会传来尖锐的兽吼,声音被雾气揉碎了,变得忽远忽近,让人分不清是在身前还是身后。最诡异的是脚下的路——明明看着是平坦的枯叶堆,一脚踩下去可能就是齐腰深的沼泽,泥浆里还缠着不知名的白骨,泛着森然的白。
偶有几株耐寒的矮树在雾中探出枝桠,枝干扭曲如鬼爪,枝头挂着些半枯的野果,果皮上凝结着透明的水珠,看着像泪,凑近了闻,却有股淡淡的杏仁味,透着股子危险的甜。
转眼间,李漠在迷雾山谷已搜寻了整整三日。
浓雾像化不开的墨,黏在他的发梢眉骨,凝成细碎的冰粒。背上的长剑早已被瘴气侵蚀得泛起暗锈,灵力运转时,经脉里像塞了沙砾,每一次内视都能看到淡淡的黑气在游走——那是山谷特有的“蚀灵雾”,再强的修士也扛不住这般耗损。
他靠在一棵枯树后喘息,掌心的地图已被汗水浸透,边缘卷成了毛边。标注着幽影狐巢穴的位置被他反复戳过,此刻已成了一个破洞,可到了实地,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黑泥里翻涌着不知名的黏液,偶尔有白骨从泥中浮起,又缓缓沉下。
“不对……”李漠撕下一块衣角,蘸着伤口渗出的血,在树干上画下第三个叉号。这是他找到的第三处与情报吻合的地点,却都只有被遗弃的痕迹——巢穴里的兽毛带着焦痕,像是被人用火焰术焚烧过;饮水的石潭边,散落着几枚淬了毒的弩箭,箭头泛着令人胆寒的黑气。
“有人比我先一步,而且在故意清理痕迹。”他咬碎一颗解毒丹,苦涩的药味在舌尖炸开。昨夜循着狐鸣追至一处山涧,本该是幽影狐出没之地,却只看到一滩尚未干涸的黑血,血里混着几根漆黑的狐毛,显然是被强行剥离的。
第五日清晨,李漠的灵力已耗损近半,蚀灵雾在他左臂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黑痕,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毒虫在啃噬血肉。他拄着长剑在雾中蹒跚前行,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银光——那是兵器相撞的碎屑,混在浓雾里格外刺眼。
“是打斗声!”李漠精神一振,强提最后几分力气循声疾冲。穿过一片缠绕着毒藤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空地上,一头通体漆黑的狐狸正与一道黑袍人影缠斗。狐狸身形矫捷如电,周身黑雾翻腾,利爪撕裂空气时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正是幽影狐!它的左后腿已被鲜血浸透,动作明显迟滞,却依旧死死咬着黑袍人的左臂,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着决绝的光。
黑袍人显然已动了真怒,手中骨鞭带着黑气狂舞,每一击都逼得幽影狐险象环生。“孽畜!不过是只二阶妖兽,真以为能护住那东西?”他狞笑着一鞭抽在幽影狐背上,黑狐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却愣是没松口,反而咬得更紧,獠牙深深嵌入黑袍人的皮肉。
李漠的身影刚从浓雾中显露出半截,黑衣人与幽影狐几乎同时察觉到了什么。
黑袍人正挥鞭欲击,闻言猛地一顿,骨鞭地缠回手腕,整个人如绷紧的弓弦般向后弹开丈许,兜帽下的头颅微微侧着,仿佛在捕捉李漠的气息,那双眼在阴影里亮得吓人。幽影狐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黑毛骤然炸开,受伤的左爪在地上划出三道血痕,借着反冲力向后跃出,与黑袍人呈犄角之势,恰好与李漠黑衣人呈三角之势。
雾气在三人之间缓缓流动,带着腐叶的腥气,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你是何人?黑袍人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又冷又硬,来此作甚?速速离去!他手腕微动,骨鞭尾端的倒刺在雾中闪过一丝寒芒,若敢停留,休怪我鞭下无情!
李漠没答,只是将手按在刀柄上,目光扫过两人一狐——黑袍人紧握骨鞭的指节泛白,显然对突然出现的自己充满忌惮;而幽影狐正死死盯着他,尖牙呲出唇外,涎水顺着嘴角滴落,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警惕,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怕他与黑袍人联手。
它又往后缩了缩,受伤的左爪下意识地护住腹下,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被绒毛挡着,隐约透出一点微光。
李漠注意到此,凝神看去,整个人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一丝笑意,幽影狐和星果都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