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的训练结束时,残阳正把训练场上的沙砾染成金红色。小岛癸子卸下护腕,指节因过度用力还泛着青白,汗水顺着他紧抿的下颌线滑进脖颈间,却没在他脸上留下半分疲惫——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紧绷。他没像往常那样回住处,而是绕过后山的防御工事,脚步熟稔地钻进一片被藤蔓掩盖的岩缝,那里藏着通往秘密基地的暗门。
刚推开沉重的金属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消毒水与某种生物组织混合的刺鼻气味,基地里暖白色的火把光亮在地面投下长条状的阴影,小岛癸子缓步向秘密基地走去,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阴影里快步走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师傅!”崔宇航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不要这么做了!”他上前一步,眼神里满是焦灼,“我刚从城门口回来,城主府的人已经在张贴告示,挨个盘问最近失踪的人了!他们手里拿着画像,排查得越来越紧,再继续下去,一定会查到这里的!”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不要做这种事情了!那些所谓的基因改造,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看看这里……”他抬手扫过那些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实验体”,声音陡然拔高,“这些代价太大了!是贪念让你看不清,师傅!”
小岛癸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沉淀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暗。他盯着崔宇航看了几秒,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基地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不知道呢。”
小岛癸子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昨天,为什么没有出来阻拦我?”
崔宇航猛地一怔,像是被这句话钉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师傅,你……你知道我昨天跟踪你?”
“当然。”小岛癸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却没有半分温度,“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你以为你的气息、你的脚步声,能瞒得过我的感知?你在山腰那棵老松后面站了半刻钟,呼吸乱了三次,若不是故意放你跟着,你觉得能走出基地外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崔宇航瞬间想起过一个月里,他手把手教他握刀、教他感知气息时的严厉——那时他的眼神虽冷,却藏着期许,而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湖面。
“不要执迷不悟了,师傅!”崔宇航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他往前跨了半步,几乎要触到小岛癸子的衣袖,“你这样早晚会被人发现的!城主府的暗卫追查起来有多狠,你比谁都清楚——他们连三年前兽潮里逃走的野狗都能扒出踪迹,何况这基地里这么重的腥气?”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视线扫过角落里那具盖着白布的实验体,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到时候真查出来,你想脱身都没有办法!那些失踪者的家属早就把状子递到城主案头了,再拖下去,就是抄家问斩的罪!”
“趁着现在还早,还有余地啊!”他急得额角青筋跳了跳,“把基地拆了,把这些东西都处理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跟我走,我们去城外隐居,不会有人查到这里发生的事……”
“住口!”小岛癸子猛地抬手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手背青筋因用力而凸起,“不要再说了!”
他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我自己选的路,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沉默在基地里蔓延,只有实验体低声的呜咽声时不时的传来,片刻后,他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如果真的暴露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崔宇航紧绷的侧脸上,“到时候你装作不知道就行了。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这个师傅。”
崔宇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发闷。他望着眼前这个神情冷硬如铁的人,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不过一个月的光景,那个在训练场上手把手纠正他出刀角度、在他因挫败而垂头时丢来一块干粮说“站起来比跪着好看”的师傅,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忽然想起初遇时的自己,不过是个在人群里都不敢抬头的愣头青,挥刀时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被大安城同龄人嘲笑“这辈子只能磨菜刀”。是眼前这个人,把他从那团浑浑噩噩的平庸里拽出来,用严苛到近乎残酷的训练打磨他的筋骨,用一句句“眼神要狠”“出刀要准”凿开他骨子里的怯懦。
还记得第一次独自完成训练任务时,他浑身疲惫的站在夕阳下,远远看见师傅倚在树旁,嘴角难得地扬着点浅淡的笑意,眼里的光比天边的晚霞还要亮。那时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跟着这样的师傅,活成一把能劈开黑暗的刀。
可现在,那束光灭了。只剩下秘密基地里冷白的灯光,映着他眼底化不开的偏执,像结了冰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吝啬给予。崔宇航喉间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师傅……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啊?”
“不管你的事,我做不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坚定,“你是我师傅。”
小岛癸子的目光掠过他泛红的眼角,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起来。但那点松动转瞬即逝,他转身走向实验体。
执着?”他的声音隔着漆黑的夜色传来,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沙哑,“我执着的是,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可以随意欺辱嘲笑我们基因差,你们华国人轻松可以学会的武学,我们倭人却要付出十倍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