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血痕的刺痛还在指尖打转,李漠凝在灵台的那点清明,终于像星火燎原般漫开——当荣境里掌门令牌的金光再闪时,他没再伸手去抓,只在心底默道“盛时必衰,此荣非恒”;枯境里少年背上的木棍刚要落下,他也没再蜷起身子,反倒攥紧拳念“衰时必转,此枯非终”。
话音刚落,周身交替的冰火猛地一滞。帝皇铠甲的金光、十二岁的泥污、掌门的令牌、亲友的血衣,所有幻境碎片像被无形的手捏住,在眼前拧成一团混沌的光雾。紧接着,光雾从中间裂开,一缕莹白的光缓缓浮起——那是盏拇指大小的灯,灯芯是跳动的金芒,灯壁上竟映着他方才凝眉守心的模样,正是“心灯”。
李漠抬手时,心灯自动落在他掌心,灯身暖而不烫,像是握着一团火的信念。他指尖凝起一丝灵力,轻轻点向灯芯——刹那间,金芒从灯芯炸开,顺着他的经脉往丹田涌去,方才被幻境耗损的灵力竟瞬间补满,连带着四肢百骸都透着通透。
而那团混沌的光雾,在金芒的照拂下渐渐消散,露出后方一道刻着“明心”二字的石门。石门缓缓推开时,门后既没有枯林的沉郁,也没有荣林的燥热,只有一片雾蒙蒙的虚空,虚空中悬着无数细碎的光点,凑近了看,每个光点里都映着不同人的枯荣过往——有的是商贩从家财万贯到一贫如洗,有的是书生从名落孙山到金榜题名,却都在光点里循环往复,似是困在幻境中不得出。
“原来这心灯,不仅是通关匙,更是照破他人迷障的引。”李漠握着心灯往前走,掌心的灯芒每扫过一个光点,光点便会颤一颤,里头循环的枯荣幻境便慢一分。待他走到虚空中央,心灯突然升空,金芒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那些被困的光点竟顺着光柱往上飘,最终融入光柱中,化作细碎的光屑落在李漠肩头——那光屑触到衣袍,竟化作一股温和的灵力,悄悄钻进他的经脉里。
光柱渐弱时,虚空下方浮出一条青石板路,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下一关的轮廓。李漠握紧心灯,脚步轻快了几分——这一关闯过,他不仅守住了自己的心神,更懂了“枯荣”二字从不是困住人的劫,而是照见本心的镜。只要心灯不熄,往后再遇起落,便再无迷障。
就在李漠通过心劫枯荣境时,李毅在朽木生花池里踉跄了两步,刚稳住身形,指尖不慎蹭到池边漫溢的荣水——刹那间,右臂猛地发胀,青筋像藤蔓般暴起,小臂竟生生粗了一圈,连握着的铁剑都被撑得“咯吱”作响;未等他抬手去按,后腰又不慎沾了池底漫上来的枯水,皮肤瞬间失去光泽,泛出灰褐色的腐纹,连带着腰间的束带都脆得一扯就断。
“阿毅!别慌!”肩头的滚球兽急得蹦跶,圆滚滚的身子蹭着他的脖颈,“枯水耗你精气,荣水胀你经脉,你越急着躲,越容易顾此失彼!”
李毅咬着牙,强忍着手臂暴涨的胀痛和后腰腐败的麻痒,试图将灵力灌到四肢去压制——可灵力刚到右臂,荣水的劲儿就更烈,指尖竟冒出嫩绿的芽尖;转向后腰时,枯水又趁机往上爬,连唇角都泛起了干裂的死皮。他猛地闭眼,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收归丹田,不再去硬抗枯荣二水的侵蚀,反倒试着去感受水流里的力道:荣水是躁进的“满”,枯水是内敛的“空”,二者看似相冲,却在池底暗涌里藏着一丝平衡的韵律。
“对咯!顺着那股劲儿走!”滚球兽凑到他耳边,小爪子指着池中央那朵半枯半荣的花——花瓣一半是褐黄的焦边,一半是莹润的粉白,却在池水波动中稳稳立着,“你看那花!枯的不烂,荣的不溢,它在借水的劲儿养自己!”
李毅睁眼望去,果然见那花在枯荣二水间浮沉,却半点没被侵蚀。他试着松开紧绷的肩背,任由枯水在左臂漫开时,引一丝荣水的躁气去冲散腐意;待荣水要在右腿催生新芽时,又借一点枯水的收敛去压下疯长的势头。起初还磕磕绊绊,要么枯水压过荣水,指尖冻得发僵,要么荣水盖过枯水,脚踝胀得发疼,可随着他心神渐稳,竟慢慢摸出了门道——丹田的灵力不再是“堵”,而是“引”,像架桥似的让枯荣二水在体内顺着经脉绕了个圈,刚猛的荣气补了枯水耗损的精气,收敛的枯气又压了荣水过度的躁进。
转瞬之间,他手臂的暴涨消了下去,后腰的腐纹也渐渐淡去,连方才被枯水蚀得缺口的铁剑,剑身上都凝出一层淡淡的光,缺口竟慢慢弥合。肩头的滚球兽拍着小爪子欢呼:“成了!阿毅你成啦!”
李毅攥着刚平复下去的右臂,指尖还残留着枯水蚀骨的微凉与荣水胀脉的灼意,方才在滚球兽提醒下悟透的道理,此刻像池底暗涌般在心头翻涌——枯不是绝,荣不是满,二者从不是你死我活的对头,反倒像扎在池底的根,少了哪一茬都立不住。
他俯身看向池边:左侧岸沿堆着些黑褐色的枯木片,纹理早已干透,指腹一碰便簌簌掉些细渣,却透着股沉凝的劲儿,正是能浮于枯水不腐的料子;右侧水边则缠着几簇莹绿的荣草根,根须饱满得能掐出汁,即便离了水,梢头还在微微颤动,是浸在荣水里也不会疯长的灵物。
“阿毅,快!枯木片要选纹路密的,荣草根得挑须子匀的!”滚球兽蹲在他肩头,小爪子指着一片巴掌大的枯木片,“你看这片!虽枯但芯子实,沉得住气;那根荣草,根须不粗不细,刚好能裹住枯木,不抢风头!”
李毅依言拾起那片枯木,又掐断一截荣草根,指尖凝起灵力——这次不再是硬邦邦地灌输,而是顺着枯木的纹路、荣草的肌理慢慢渗进去。灵力刚触到枯木,便被那股沉凝劲儿吸了大半,他赶紧引着剩下的灵力缠上荣草根,让莹绿的根须像藤蔓般顺着枯木片的边缘盘绕。起初荣草根沾了灵力,梢头竟冒了点新芽,李毅心头一紧,想起方才肉身暴长的胀痛,忙分出一丝枯木里的沉凝灵力压过去,新芽瞬间蔫了下去,根须反倒乖乖贴在枯木上,缠成了个巴掌宽、两尺长的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