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嘉念悄悄的看了一眼乌向阳，最后又像是眼睛被灼伤似的，立马低下头。
她是假的，她占了别人十三年的人生。
爹娘教的道理好像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连她的存在都是她亲生母亲的一场算计，她得到的感情会是真的吗？
寒嘉念面色苍白的被叶兰舒拉着走。
她脑中不断回想起国师的推论，可不管她是谁，她的亲生母亲为了让她活下来，将她和寒小姐悄悄地做了交换，还做了她五年的乳母。
她的亲生母亲是爱她的。
她从小不愁吃穿用度，自认为被养得清丽可人。
可当她看到真正的寒小姐瘦骨嶙峋衣衫老旧的样子，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一样，揪的生疼。
就连国师身边的那个仙童也在说她会找那人的麻烦，一次次的伤害那人来验证她在父母心中的地位。
可她真的会那样做吗？
她认为寒家从小到大对她的培养并没有出错，她不是一个心肠狭隘，鼠肚鸡肠之人。
亲生女儿十三年后才得以回家，父亲母亲一定愧疚又心疼。
她作为一个孝顺的女儿，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故意添麻烦。
国师的小仙童说错了，她不会因为身份的原因嫉妒。
她的亲生母亲给她筹谋的这条路，本来就有风险。
她享受了十多年的荣华富贵，只是到了该偿还的时候罢了。
但是，眼泪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寒家大房夫妻二人听见国师和小仙童的对话，又发觉自己的注意力一直在念念身上，只觉得一股寒意由脚心蔓延至头顶。
自己养大的孩子，他们当然知道念念的脾气秉性，她不是那种软弱的性子，也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一蹶不振。
向阳……他们不知道，他们确实亏欠，确实心疼。
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
是啊，若是长此以往呢？
念念还会那般乖巧懂事、谦让大度吗？
寒棣华想的更多，因为他在接小妹和向阳回来的途中，便已经听小妹对着向阳夸奖了不知道多少句。
她这么纯朴善良、乐观开朗，真的会因为回到家中变得像国师说的那般吗？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沉默，事情没发生到自己身上，他们总能跳脱出当事人的迷茫困顿，做出客观的分析。
可是在这一刻，他们却忘了他们府上的麻烦事，不止这一桩。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似乎想不起此刻的清醒。
寒大人坐在主位，看了看厅中众人，又不经意间瞥向了方梨。
他轻咳一声，道：“既然向阳已经归家，那现在，有两个选择。”
寒大人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语气威严而不容置疑：“其一，各归其位。向阳归家，嘉念便得离开。”
“其二，道明身份，认嘉念做养女。”
寒棣华陷入沉思，叶兰舒却小心翼翼的提出：“不能让她们都做我的亲生女儿吗？”
【哎哟，你的兰舒小姨怕不是忘了她当年生的是双胞胎，不是三胞胎。】
【嗯，这不是扶持对立吗？】
叶兰舒瞬间哑口无言，她只是舍不得念念，而且念念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以嫡女身份长大，突然间变成养女，她的心里定然不好受，外人又该如何看她。
寒大人紧拧着眉，肃着一张脸，看向自己的大儿媳，平日里这么拎得清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这般糊涂？
她若是不能做到公平，那对两个孩子都是伤害。
外人只当她们两人都是受害者，可实际上，她们的细微表情已经出卖了她们能够听见国师的心声。
各自都知道实情，若是两人不和，那真就可能会出现小仙童预测的那般情况。
他相信他们寒家培养出来的女儿不是那等无能之辈。
做养女怎么了，养在主母名下，不同样是嫡女吗？
何况只是归还原本属于向阳的东西，母债子偿，他没有追究其责任，已经算是看在了这么多年亲情的份上。
而且这事不知道被多少人听得去，他寒家若是不能做出妥善的处理，日后就不只是被嚼几句舌根这么简单了。
对于嘉念，寒老夫人也心疼，可事实就是如此，怪就怪她并不是寒家的血脉吧。
不过即便是她选择离开，她们也会为她安排好一切，若向阳不介意，逢年过节也会相互往来。
只是，她不再是寒家人。
有人开口求情：“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京中谁不人知嘉念是我们寒家大房嫡女，这……”
当那些人发现方梨还坐在客席时，不管心中还有多少劝说，此时都堵在了嗓子眼。
有那神通，这事就不可能是能够被困在韩府的秘密。
乌向阳则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寒嘉念就是在这个时候挣脱了叶兰舒的手。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她走到中间，对着上首的祖父祖母缓缓跪下，深深行了一礼。
她手掌攥紧指尖，掐着手心，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失态：“祖父祖母，嘉念愿意离开寒府，我的生母所做之事……”
“嘉念！”
寒嘉念被吓得一抖，才想起来如果她说出那些事，将没办法在国师面前掩饰，故而她又换了一种说辞。
“我的……我愿意离开寒府，向阳已经回来了，我也算完成了我的使命。”
她垂下头叫人看不见她脸上的苦笑，她哪里来的什么使命，不过是顺着祖父的话厚着脸皮说得好听罢了。
她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将寒小姐的身份还给乌向阳，因为至少在最后关头，他们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名声。
知道实情的人不知凡几，可至少在明面上，她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声，不至于难堪。
她话落，大厅顿时陷入沉默，一时之间只听得见众人因心绪不宁而加重的呼吸声。
在这样安静的情况下，方梨的心声和乌向阳的话音同一时间响起。
【竟然没人劝她留下来。】
“留下来吧。”
方梨小宝：【嗯？？】
寒家人：啊？？
没想到开口劝人的，竟然会是她。
乌向阳其实对找回了亲生父母、回到了家，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概念。
自她有记忆起，她就已经生活在慈幼院。
她的运气极好，生在了一个比较太平的年代，即使被丢弃，也没有被人牙子拐卖为奴为婢。
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不是被家人丢弃的，心中那点对家人的思念与埋怨，好像并没有这么重了。
毕竟，这些年虽然艰苦，可她真的过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