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小灵源境的核心区域。这里的天空不见星月,只有一层永恒不散的、仿佛由狂暴灵气凝聚而成的暗沉光晕,投下微弱而扭曲的光线,将嶙峋的怪石、扭曲的古木映照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吸入一口,都带着灼热与冰寒交织的刺痛感,那是高度浓缩且属性冲突的灵气对肉身的直接侵蚀。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法则压制,仿佛整个空间的重量都压在了肩头,让灵力运转晦涩凝滞,神识探出不过周身数丈,便如同陷入泥沼,难以延伸。
钟清羽收敛了全身气息,如同一条适应了深海的游鱼,悄无声息地在一根根高达百丈、如同巨兽肋骨般拱卫着核心区域的石柱阴影中穿梭。他穿着一身利用多种材料临时鞣制、能微弱扭曲光线与波动的暗色伪装服,脸上涂抹着隔绝气息的泥膏,每一步都落在能量流动的缝隙或天然声响的掩护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却又冰冷如寒潭,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手中的玉简闪烁着微光,记录着沿途观测到的数据:
“能量密度为外围区域的七点三倍,背景灵场主频率不稳定,波动幅度超过阈值……存在高强度、多属性混合辐射……空间结构脆弱,观测到三处不稳定空间褶皱……”
“植被呈现异化特征,叶片角质化,根系蕴含狂暴木灵与金灵……推测长期适应高灵压与能量冲突环境……”
他的行动极其谨慎,速度缓慢,将“格物”的观察力发挥到了极致。然而,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始终萦绕在心头。太安静了。
按照常理,如此灵气充沛之地,即便凶险,也应有强大的本土生灵盘踞。但他潜入已有半个时辰,除了那些扭曲的植物和死寂的岩石,竟未曾感知到任何活物的大型活动迹象。只有一些极其微弱的、仿佛昆虫爬行般的能量波动,零星散布在远处,一闪即逝。
这反常的寂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危险信号。
就在他绕过一株叶片边缘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怪树时,目光骤然一凝。在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布满灰色沙砾的空地上,他发现了几道极其浅淡、几乎与沙砾同色的痕迹。那并非脚印,更像是某种多足生物爬行时,腹部轻微摩擦地面留下的拖痕,而且痕迹很新。
他立刻伏低身体,将感知提升到极限。痕迹指向空地的中央,那里似乎有一小片区域的能量波动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更加……“干净”?仿佛那里的狂暴灵气被某种力量暂时梳理过。
一个诱饵?还是一个天然的灵穴?
钟清羽没有贸然上前。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得自某个御兽峰弟子的、形如甲虫的微型侦察傀儡,注入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操控其沿着痕迹,悄无声息地飞向那片“干净”区域。
甲虫傀儡顺利抵达,传回的影像显示,那片区域中央,生长着一株不过尺许高、通体晶莹如玉、顶端结着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果实的小草——玉髓草!这是一种能纯化灵力、温养经脉的罕见灵植,对此刻受伤未愈的他而言,颇有吸引力。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意外发现的机缘。痕迹,或许只是某种弱小生物被这玉髓草吸引而来留下的。
但钟清羽心中的警惕不降反升。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他操控甲虫傀儡围绕玉髓草缓缓飞行,从不同角度探查。
突然,通过傀儡搭载的简陋“灵视”装置,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如同蛛丝般缠绕在玉髓草周围,并延伸至地下及周围数块岩石的能量丝线!这些丝线并非实体,而是由一种极其精纯、带着冰冷意志的灵力构成,它们轻微地震动着,仿佛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陷阱!”钟清羽心头一凛,立刻就要召回傀儡,抽身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他念头升起的刹那,那几块看似普通的岩石猛地炸开,碎石并非四散飞溅,而是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瞬间凝聚成三只体型硕大、形如猎犬、通体由尖锐岩石构成的石魈!它们眼中跳动着猩红的光芒,没有丝毫生灵应有的情绪,只有纯粹的杀戮指令,速度快得惊人,呈品字形瞬间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同时,他脚下的灰色沙地骤然软化,如同流沙般旋转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死死缠住了他的双脚!更有一张由阴影和扭曲光线构成的无形之网,从头顶悄然罩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从岩石炸开到三方受制,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钟清羽瞳孔猛缩,谐振飞剑瞬间出鞘,斩向最先扑来的石魈,剑身力场全开,试图偏转其攻击。同时,他体内灵力疯狂运转,试图挣脱脚下的流沙。
“锵!”飞剑斩在石魈身上,爆出一串火星,却只留下了一道浅痕,那石魈只是身形一顿,利爪依旧狠狠抓来!其防御力远超预估!
而脚下的流沙,蕴含着奇特的土系变异法则,吸力极大,以他练气期的灵力,竟一时难以挣脱!头顶的无形之网更是带着禁锢神魂的效果,让他神识一阵眩晕。
“吼!”三只石魈发出低沉的、不似活物的咆哮,攻击如同狂风暴雨,配合默契,毫无破绽。
钟清羽左支右绌,飞剑格挡,身形狼狈闪避,险象环生。他试图寻找这些石魈的能量节点,却发现它们体内的灵力流转被那冰冷的意志丝线紧密控制,节点不断变换,难以锁定!
他猛地想起之前观察到的那些微弱如昆虫爬行的能量波动,以及此刻石魈眼中那毫无生气的猩红光芒,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些灵兽……不是野生!它们被人为控制了!从我一踏入核心区域,或许就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监视着!那玉髓草,那痕迹,都是引诱我踏入这个完美陷阱的饵!”
所谓的潜入,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他以为自己是在暗处观察的猎手,殊不知,从踏足这片土地的第一步起,他就已经成了别人网中挣扎的猎物!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奋力挥剑震开一只石魈的扑击,后背却被另一只的利爪划过,伪装服撕裂,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火辣辣的剧痛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