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荒郊野岭万籁俱寂,唯有半轮残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洒下清冷的光辉。
雷烈盘膝坐在块平整的青石上,双目轻阖,呼吸匀净如古井无波。
他已在此静坐了三个时辰,周遭的虫鸣、风声渐渐远去,意识全然沉入体内,感受着脊柱深处那枚弹头的搏动。
这枚困扰他多年的钨钢弹头,今夜似乎格外活跃。
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股奇异的韵律,仿佛与天地间某种神秘的频率产生了共鸣。
雷烈试着放松心神,任由那股力量在经脉中游走,不再像往常那般刻意压制。
突然,一股灼热感从后心猛地窜起,顺着脊椎直冲头顶百会穴。
雷烈浑身一震,感觉整个身体仿佛变得通透起来,体内的弹头竟在这股力量的裹挟下,缓缓挣脱了皮肉的束缚,悬浮在离他三尺开外的地方,泛着幽幽青光。
“这……”
雷烈心中惊涛骇浪,却又奇异地保持着清明。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与弹头之间的联系并未断绝,反而比以往更加紧密,仿佛那是自己手臂的延伸。
青光渐盛,在弹头周围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虚影。
那虚影身披残破的玄甲,手持一杆长枪,面容虽看不真切,眉宇间却透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正是之前在龙骸旁见过的战尊虚影。
“镇魂铁者,非铁也。”
虚影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雷烈的识海中回荡,“实乃上古龙骸之碎片,蕴天地灵粹,遇战尊血脉而觉醒。”
雷烈心神剧震,原来一直以来所说的镇魂铁,竟然是龙骸碎片!
“当年倭寇犯境,烧杀抢掠,生灵涂炭。”
虚影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刻骨的恨意,“初代战尊寻得此等神物,以自身精血炼化,方得击退强敌,保我河山半寸不失。”
雷烈恍然大悟,难怪镇魂铁对倭寇有着特殊的克制之力,原来其中蕴含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他试着用意念操控那枚悬浮的弹头,青光闪烁间,弹头竟真的随着他的心意缓缓移动,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悄然回到他身前。
“雷郎!”
苏清依的惊呼声从一旁传来。
她一直守在不远处,此刻正满脸震惊地指着雷烈的身下。
雷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投在地上的影子竟并非人形,而是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鳞爪分明,栩栩如生,与兽皮地图上的龙形图腾分毫不差。
“这是……”
雷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又望向那道战尊虚影,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就在这时,一旁的石敢当突然发出一声怪叫。
他那柄从不离身的流星锤不知何时竟挣脱了他的掌控,悬浮在半空中,铁链上凝结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红光,缓缓蠕动,最终连成了 “战尊” 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两个血字发出的红光与雷烈锁骨处的旧伤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伤口处传来阵阵温热,仿佛有股沉睡的力量即将苏醒。
“他娘的这是咋回事?”
石敢当挠着脑袋,一脸茫然,“俺的锤子成精了?”
战尊虚影看向那悬浮的流星锤,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许:“玄甲卫的神兵,亦通灵性,认主之后,自会护持左右。”
他的目光转向雷烈,青光闪烁的眼眸中似有深意,“龙骸之力,不在于杀,而在于守。
你需谨记,战尊之责,是守护身后的河山与百姓,而非一味杀戮。”
雷烈默默点头,心中豁然开朗。
以往他总将这弹头视作负担,视作九商盟强加给他的枷锁,此刻才明白,这不仅是力量的源泉,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份传承了千百年的守护使命。
弹头在他的意念操控下,缓缓沉入体内,归回原位。
但这一次,雷烈感觉不到丝毫排斥,反而有种水乳交融的和谐。
后心的灼热感渐渐平息,化作一股温润的力量,流转在四肢百骸。
战尊虚影也随之渐渐淡去,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倭寇贼心不死,九商盟狼子野心,二者勾结,欲染指龙骸,颠覆我玄甲卫根基。
你身为战尊传人,当肃清奸邪,重振玄甲声威。”
虚影散去,悬浮的流星锤 “哐当” 一声落在地上,铁链上的 “战尊” 二字也随之隐去,只留下淡淡的血痕。
石敢当连忙捡起来,翻来覆去地查看,却再也看不出任何异状。
苏清依走到雷烈身边,银链上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雷郎,我好像明白爷爷手札里那句话的意思了。”
她仰起脸,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或许并非指战争的惨烈,而是说战尊血脉与龙骸之力相融,方能平定天下大乱。”
雷烈望着天边的残月,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心中豪情万丈。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九商盟的阴谋,倭寇的野心,玄甲卫内部的腐朽与背叛,都将在不久的将来一一揭开。
但他不再迷茫,不再畏惧。
因为他终于明白,自己体内流淌的不仅是战尊的血脉,更是千百年来玄甲卫守护家国的信念。
“该回去了。”
雷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有些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暗夜里的一道惊雷,预示着黎明的曙光即将刺破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