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小说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萧无痕的请柬,是由一名身着玄铁轻甲、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亲卫,在天光尚未大亮时,直接递到凤府门房手中的。

那烫金的封面在晨曦微光中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其上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沙场特有的杀伐之气。

当这封请柬最终由汀兰屏着呼吸、小心翼翼捧到凤九歌面前时,她正对镜梳妆,指尖刚刚拈起一枚素银簪子。

请柬入手,是预料之中的沉重与冰凉。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不是来自于纸张,而是来自于北极冰原深处冻结了万年的寒铁,顺着指尖的脉络,一路蜿蜒,直抵她微微悸动的心脏深处。

她甚至能想象出萧无痕写下这些字时,那双隐藏在玄铁面具之后的眼眸,该是何等的冰冷、审视,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终于来了。)

她心知肚明,这所谓的“答谢宴”,不过是裹着糖衣的砒霜,是水面之下汹涌暗流终于掀起的第一个浪头。

这是她之前兵行险着,故意泄露给暗一那份漏洞百出、关于“凤家将谋反”的假情报,所必然引发的连锁反应。

是萧无痕对她这个近期行为突兀、与传闻中大相径庭的凤家嫡女,一次正式的、不容退缩的审视与探究。

往更深处想,这甚至可能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摊牌之局,只待她踏入那龙潭虎穴,便会图穷匕见。

以萧无痕今时今日权倾朝野的地位、手握重兵的权势,以及他前世所展现出的那份果决狠戾与算无遗策,他完全有能力,在她踏入镇北王府那扇森严大门之后,让她“被”完美地答谢,然后彻底、干净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拒绝?

这个念头仅仅在脑海中闪烁了一瞬,便被她自己掐灭了。

她不能,更不敢。

在绝对的力量与权势面前,她这个看似尊贵、实则如同无根浮萍般的首辅嫡女,并没有太多周旋与选择的余地。

更何况,在她内心深处,那隐秘的、连她自己都刻意回避的,关于前世那杯毒酒的亏欠,关于那复杂难言、恨意与某种莫名牵引交织的情感,也像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她,迫使她必须去正面迎对那个男人,那个她前世的债主,亦是她今生命运中一个巨大的、无法绕开的变数。

接下来的两日,凤九歌以母亲林婉如病情反复、需日夜诵经祈福为由,将自己彻底封闭在佛堂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谢绝了一切访客与不必要的打扰。

她需要这暴风雨降临前最后的一点宁静,需要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尽可能地充实自己,找到任何可能在她与萧无痕的对峙中,增加一丝胜算或转机的筹码。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那本被她用绢帕包裹、珍而重之藏于梳妆台暗格深处的《璇玑录》上。

母亲留下的秘密,或许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是夜,万籁俱寂,唯有佛堂内一盏孤灯,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晕。

火苗如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她沉静而凝重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净手焚香,如同进行一场神圣而庄严的仪式,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看似普通的手札。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可能留下烟火气的火折子,而是将空白的书页,极其谨慎地靠近那盏青灯的烛火。

橘黄色的光晕笼罩着书页,温暖的热力缓缓渗透。

渐渐地,如同冰雪在春日下消融,淡褐色、清秀中透着不容忽视风骨的字迹,开始一行行、一页页地悄然浮现,如同沉睡已久的灵魂被悄然唤醒,带着跨越时空的沧桑与智慧。

那笔触,凤九歌依稀能在记忆中勾勒出母亲温柔的模样,却又如此不同,充满了力量与洞悉世事的睿智。

她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内鼓动的声音,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梳篦,一字一句地扫过那些逐渐显现的文字。

开篇并非她所期待的家族秘辛或个人传记,而是一些看似支离破碎、实则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星象推演、晦涩卦辞,以及对天地元气流转、人体潜能秘藏的深邃见解。

其视角之独特,论述之精妙,思想之超前,完全颠覆了她对深闺女子的认知,也让她更加确信,母亲林璇玑,绝非凡俗中人!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寻,目光急切地在那些玄奥的文字间搜寻,渴望找到任何可能与自身当前困境相关的线索。

终于,在记载某种罕见天象异变与特殊体质感应的篇章末尾,几行清晰的字迹,如同惊雷般劈入了她的眼帘,让她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几乎冻结!

“……观星见异,荧惑守心,紫气东来三日不绝。余夜观天象,推演命盘,偶有所得。世间有极罕有之体质,名曰‘琉璃魄’。”

“此体质者,多为女子,天生灵窍通透,近乎于道,于星象、占卜、乃至某些玄门失传之秘术,有着异于常人之卓绝天赋与天然亲和。”

“然,天道盈亏,有得必有失。‘琉璃魄’体质者,其身躯亦如其名,澄澈宛若琉璃,然亦脆弱易碎,尤忌过度催逼心神、透支生命本源。”

“若强行施展超越凡俗界限之能,或频繁引动、吸纳天地间某种至阴至纯之特殊能量为己用,则其肌肤、筋骨,乃至五脏六腑,将渐趋透明,肉眼可视其内里脉络,状若无瑕琉璃,是为‘琉璃化’之兆。”

“初时或仅现于指尖、耳后等气血末梢,细微难察;若不知节制,久之则蔓延四肢百骸,终至……魄散魂消,身如琉璃寸寸碎裂,回归天地。”

琉璃魄!琉璃化!

凤九歌握着书卷的指尖猛地一颤,一股蚀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那轻薄的手札仿佛重若千钧,险些从她冰凉的手中滑落!

她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在那一刻骤然停滞!

这描述……这与她动用“因果镜”系统能力之后,身体所出现的诡异状况何其相似!

不,不仅仅是相似,这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耳后那短暂的、如同覆盖薄冰般的透明与异样触感,过度使用能力后那无法抑制的眩晕与深入骨髓的虚弱乏力……

难道,她根本不是什么被所谓高等文明系统选中的天命之女(或弃子),而是……她本身就拥有这种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琉璃魄”体质?

那神秘的“因果镜”系统,其运行所依赖的能量源泉,或者说,它每次启动所带来的可怕反噬,其本质就是不断激发、加剧她这特殊体质与生俱来的缺陷——“琉璃化”?!

这个石破天惊的认知,如同九天神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

所带来的震撼与恐惧,远比发现母亲神秘身份时更加剧烈、更加彻骨!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系统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它所谓的“消耗寿命”,是否就是以一种更直观、更残酷的方式,加速这“琉璃化”的进程,直至她“魄散魂消”,彻底化为乌有?!

她一直倚为逆转命运、赎罪复仇的最大底牌与利器,其需要付出的代价,竟是如此直接、如此残忍地指向她存在的根本——她的生命与肉身!

一股巨大的恐慌与寒意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着毫无血色的手指,几乎是带着一种绝望中的祈求,继续往下翻阅,迫切地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哪怕只有一丝希望的缓解或解决之道。

仿佛是回应了她内心的呐喊,紧接着的一段文字,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缕微光,再次让她心神俱震!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地生克,万物相济,绝境之中亦存一线生机。”

“据前人残卷秘录所述,‘琉璃魄’虽天生易碎,却并非绝对无解。”

“若机缘巧合,得遇身负上古‘战神血脉’之传承者,以其体内至阳至刚、精纯磅礴之血气为引,或以其独特之血脉气息长期浸润、交融,阴阳相济,或可中和‘琉璃魄’之极致阴寒与脆性,暂缓、遏制其‘琉璃化’之进程,甚或……”

“于特定因果机缘触发之下,激发‘琉璃魄’潜藏之无上神异,化脆弱为坚韧,易腐朽为神奇……”

战神血脉?气息交融?暂缓琉璃化?激发潜能?!

凤九歌的目光如同被最坚韧的丝线牵引,死死钉在这几行仿佛蕴含着生机的字句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瞬间浮现出萧无痕那挺拔如山岳、周身萦绕着沙场煞气的冷峻身影!

他……他会是身负这种传说中“战神血脉”的人吗?

联想到他前世年纪轻轻便纵横沙场,未尝败绩,武力值冠绝当世,若非最终被她以诡计下毒暗算……这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还有他那时而冰冷刺骨、时而又仿佛带着奇异灼热,能轻易穿透她所有伪装的目光……

这个念头一旦破土而出,便如同汲取了养分的藤蔓,在她心底疯狂地滋长蔓延,再也无法遏制。

如果萧无痕真的身负战神血脉,那么他是否就是缓解,甚至可能是解决她“琉璃化”这致命危机的唯一钥匙?

这难道就是那神秘系统在提示中,语焉不详地提及“需靠萧无痕的血缓解”背后,所隐藏的、最深层的原因与真相?!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认知体系,也让她对三日之后那场注定艰难的镇北王府之行,产生了更为复杂、更为深刻,也更为强烈的期待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不再仅仅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关乎智慧较量的试探与博弈,更可能直接关系到她能否在这条布满荆棘、以命相搏的赎罪与复仇之路上,真正地、长久地“活下去”!

赴宴当日,天色尚未彻底放亮,仅东方天际透出一线鱼肚白,凤九歌便已起身。

汀兰捧着几套颜色较为鲜亮的衣裙过来,都被她轻轻摆手拒绝了。

她在衣橱中仔细挑选了片刻,最终选定了一身月白色暗云纹锦缎裁制的长裙,裙摆逶迤,外罩一件同色系、质地轻薄的软烟罗广袖衫。

这身打扮颜色素净至极,几乎不染纤尘,唯有在衣襟和袖口不易察觉之处,以极细的银线绣着几枝斜逸而出的寒梅,疏落有致。

既贴合她目前“因母病深居简出、心忧如焚”的表象,又不失首辅千金应有的清雅气度与风骨。

如瀑的青丝,她只让汀兰挽了一个简洁的堕马髻,鬓间除了一支素雅的白玉簪固定发髻外,只零星点缀了几颗小巧圆润、光泽温莹的珍珠珠花,再无多余饰物。

脸上薄薄敷了一层脂粉,恰到好处地遮掩了连日来思虑过甚、休息不佳带来的憔悴与眼底的淡青,却并未过分涂抹。

力求展现出一种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般的沉静与淡然,仿佛外界的纷扰皆不能乱其心志。

她立于镜前,静静地端详着镜中的倒影。

眉依旧是那远山黛,眼依旧是那秋水瞳,额间那一点朱砂痣也依旧殷红如血,宛若雪地里唯一的亮色。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早已沉淀了太多前世今生的爱恨情仇、算计挣扎。

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暗流汹涌。

她下意识地轻轻拉拢了一下宽大的衣袖,确保其足够长、足够宽松,能够将手臂完全遮掩。

就在昨夜,她为了预知今日福祸,再次冒险动用了系统。

虽然得到的信息依旧模糊不清,如同雾里看花,但付出的代价却比之前更为明显。

左手小臂内侧,那片肌肤再次出现了琉璃化的迹象,范围比耳后那次更大,色泽也更显眼。

那片肌肤变得异常光滑,透出一种非人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最上等的白琉璃,隐隐能够看到底下淡青色的纤细血管。

手指触碰时,传来一种微凉而怪异的、不属于血肉之躯的触感。

(这代价,越来越重了……)

“小姐,车马已经备妥,在侧门候着了。”汀兰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忧虑。

凤九歌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纷乱思绪、不安与决绝,都强行压入那深潭般的眸底最深处。

她起身,理了理丝毫未乱的裙摆,步履平稳地向外走去,背影挺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镇北王府坐落于京城西侧,与勋贵宗室云集、处处雕梁画栋的东城迥然不同,此地的氛围明显要肃穆、冷硬许多。

王府的外观看上去并不追求奢华,黑漆大门厚重无比,门上的铜环足有海碗大小。

门楣上高悬的“镇北王府”四个鎏金大字,铁画银钩,笔力千钧,每一笔都仿佛浸透着沙场血火磨砺出的凛冽杀伐之气。

门前值守的兵士,并非寻常府邸的家丁护院,而是真正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精锐。

个个身着轻甲,腰佩制式长刀,眼神锐利如盯紧了猎物的苍鹰,身姿挺拔如永不弯曲的长枪。

仅仅是沉默地伫立在那里,就自然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冰冷彻骨的强大气场。

递上那封烫金的请柬,经过了门口侍卫严格乃至苛刻的查验后,沉重的侧门才发出沉闷的“吱呀”声,缓缓开启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名身着玄色劲装、面容如同岩石般冷硬、没有任何表情的侍卫,沉默地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转身在前引路。

凤九歌微微颔首,提步踏入。

一进入王府,一股与凤府截然不同的气息便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将她包裹。

凤府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讲究的是移步换景,曲径通幽,亭台楼阁精巧,小桥流水婉约,无处不透露着百年书香门第积淀下来的雅致与温婉底蕴。

而镇北王府,则更像是一座缩小的、功能齐全的军事堡垒。

脚下的道路宽阔笔直,一律以巨大的青石板铺就,打磨得平整异常,干净得几乎看不到一片落叶。

道路两旁,不见任何娇艳花卉,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株苍劲挺拔、四季常青的松柏,在秋日略显萧瑟的天光下,舒展着墨绿色的针叶,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坚韧。

府内的建筑风格极其硬朗简洁,飞檐斗拱线条利落干脆,没有任何多余的、华而不实的雕饰。

整体的色调偏向玄色、青色、墨色等冷色调,在日渐高升却依旧缺乏暖意的秋阳照耀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显得格外冷峻、肃穆,甚至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严厉。

空气中,似乎常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独特的气味。

那是钢铁经过无数次打磨擦拭后留下的冷冽,是上好皮革浸润了汗水与风霜后的醇厚,以及某种不知名的、生长在苦寒之地的松木散发出的冷香。

几种气息混合在一起,构成了独属于军队、属于边关沙场的、冰冷而刚硬的味道。

每一步踏在坚硬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的轻微却清晰的回响,都仿佛不是踏在地上,而是直接敲击在人的心坎上,带来一种无形却无处不在的沉重压迫感。

府中往来的仆从、巡逻的侍卫,无论男女,皆步履匆匆,神色恭谨乃至肃穆,行动间悄无声息,如同训练有素的幽灵。

整个王府就像一架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某种无形之手的操控下,冰冷、高效、秩序井然地运转着,缺乏寻常高门大户应有的那种鲜活人气与温暖烟火气。

凤九歌跟在引路侍卫身后,目不斜视,步履维持着恰到好处的从容。

但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蜷缩,指尖冰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从踏入这里开始,暗处似乎就有无数道目光,如同最锋利的箭矢,从各个角度悄然锁定在她身上,冰冷地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这里的每一寸空间,仿佛都凝结着无形的寒意与敌意,让她如同行走在万丈悬崖边缘的薄冰之上,必须调动全部的警觉与意志,才能维持住脸上那层面具般的平静与镇定。

然而,越是处于这种极度压抑、紧张的环境之中,她左臂上那片琉璃化的区域,就越是显得躁动不安。

一种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仿佛有细碎冰晶在肌肤下缓缓融化、刺痛的异样感,伴随着一丝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与空洞感,隐隐约约,却又持续不断地传来。

她不得不借助行走时手臂自然摆动的姿势,更加用力地、不着痕迹地将袖口拢紧,确保那片异常的区域被完全、严密地遮掩起来,不敢泄露分毫。

引路的侍卫沉默得像一块会移动的石头。

他并未将她引向通常用来接待宾客的、宽敞奢华的正厅或是雅致温馨的花厅,而是带着她穿过几条愈发僻静、两旁松柏愈发森然的回廊。

绕过一片地面铺设着细沙、摆放着各种石锁、箭靶等物的开阔演武场,最终在一处更为隐蔽、规模稍小、但四周兵器架陈列更为密集的小型演武场边缘停了下来。

“凤小姐,王爷在此等候。”侍卫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她躬身行礼,声音平板得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背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文字。

说完,也不等凤九歌回应,便径直退后数步,如同融化了的蜡像般,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场地边缘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凤九歌抬眸,目光越过那片打扫得干干净净、泛着青灰色光泽的演武场地,望向了场中央。

只见一道挺拔如孤峰绝岳的身影,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那人身着一套剪裁合体的玄色银边劲装,外罩半副打磨得锃亮、线条流畅的银亮护心镜与肩甲。

在秋日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耀眼的光芒。

如墨的长发仅用一根式样简单的银簪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身姿挺拔如历经风霜而不倒的青松。

仅仅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渊渟岳峙、睥睨一切的强大气场便弥漫开来,仿佛连他周身的空气都因此而变得粘稠、凝滞,令人呼吸不畅。

正是萧无痕。

他似乎是刚刚结束晨间的练武,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未曾完全平息的、凌厉逼人、仿佛带着血腥气的煞意。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那样沉默地伫立着,仿佛在专注地欣赏着演武场边缘那几株在萧瑟秋风中,依旧顽强保持着苍翠本色的古老松柏的姿态。

凤九歌的心跳,在看清那道背影的瞬间,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前世新婚之夜,那杯被他亲手递来、穿肠腐骨的毒酒所带来的冰冷与剧痛,与他此刻背影所散发出的、如同山岳倾覆般的沉重压迫感,交织在一起。

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紧张,指尖瞬间变得冰凉。

她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这王府中冰冷的、带着铁锈与松香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剧烈波动的心绪迅速平复下来。

然后迈开脚步,走了过去,在距离他大约三丈远的地方停下,规规矩矩地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声音尽量调控得平稳舒缓,不带丝毫颤音:“臣女凤九歌,参见王爷。”

萧无痕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张棱角分明、仿佛由最坚硬的岩石雕琢而成的脸上,依旧覆盖着那半张标志性的、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玄铁面具。

将他致命的左眼以及大半边脸颊严严实实地遮掩 behind,只露出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劈的下颌,紧抿得几乎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以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极北之地万载不化寒冰与能摧毁一切风暴的深邃眼眸。

他的目光,如同世间最精准、最无情的尺规,瞬间便落在了凤九歌的身上。

带着毫不掩饰的、仿佛要将她从外到里彻底剖开的审视,带着冰冷的探究,以及一种近乎实质的、足以让寻常人腿软跪地的沉重威压。

他没有立刻开口让她起身,也没有任何寻常的寒暄客套。

只是用那双冰封般的眸子,从上到下,如同扫描一件物品般,仔细地、缓慢地打量着她。

仿佛在评估一件战利品的价值,或者……在衡量一个潜在敌人的威胁等级与弱点。

凤九歌维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微微低垂着眼帘,做出恭顺的模样。

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地刮过她的肌肤,让她脊背窜起一阵寒意,汗毛倒竖。

她知道,这场无声的、却凶险万分的交锋,从她踏入这个演武场的第一步起,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是短短一瞬,萧无痕才淡淡地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冬日里冻结了千尺的湖面,平滑而死寂:“起来吧。”

“谢王爷。”凤九歌依言直起身,却依旧微微垂着眼帘,姿态保持着大家闺秀应有的恭谨,却并无谄媚与卑微。

“凤小姐可知,本王今日特意请你过府,所谓何事?”萧无痕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直接,没有任何迂回与铺垫,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凤九歌心中早已演练过无数次,闻言,她抬起眼眸,勇敢地迎上他那双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的鹰隼般的目光。

声音清晰而平静,如同山间清泉滴落在石上:“王爷请柬之上言明,是为答谢臣女此前无意间提供的些许微末‘线索’。臣女愚钝,实在不知那等捕风捉影、微不足道的小道消息,竟能劳动王爷金躯,亲自过问垂询,心中……实在惶恐难安。”

“微不足道?”萧无痕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勾出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毫无暖意的弧度。

那笑意丝毫未曾抵达他冰封的眼底,反而让他周身那股危险的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剑,更加凛冽逼人。

“关乎当朝首辅府邸清誉,关乎……动摇国本的谋逆大罪的消息,在凤小姐口中,竟只是‘微不足道’?”

“究竟是凤小姐过于自谦,习惯了低调,还是……你觉得本王久居边关,头脑简单,很好糊弄?”

最后“很好糊弄”四个字,他刻意将语速放得极缓,声音压得并不高,却字字如同蕴含着千钧之力。

带着一股沙场特有的、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凛冽杀气,如同无形的、淬了冰的锥子,精准无比地直刺凤九歌的心神深处!

凤九歌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悄然握紧,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柔嫩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借此维持着极致的清醒。

她强自镇定着翻涌的心绪,面上适时地、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一丝符合她年龄与处境的“惊愕”与“惶恐”。

微微睁大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受惊般的微颤:

“王爷……王爷何出此言?臣女……臣女实在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那日……那日不过是偶然在府中听闻些许下人间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心中实在不安,又……又不知该向何人倾诉求证。”

“恰逢……恰逢觉得王爷派来巡视的人或许……或许能代为传递些许消息,这才莽撞出言……”

“臣女可以对天发誓,绝无半分欺瞒王爷之意!更……更不敢有丝毫糊弄王爷之心啊!”

她将自身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混合着委屈、后怕与一丝少女的惊慌。

将一个偶然听闻“可怕秘闻”、心中惴惴不安、六神无主之下病急乱投医的深闺弱质千金的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几乎毫无破绽。

萧无痕静静地听着,玄铁面具遮掩下的眼眸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古井,波澜不兴,看不出他究竟是信了这番说辞,还是早已看穿了这拙劣的表演。

他并未立刻回应,只是缓缓抬步,朝着旁边那排陈列着各式兵器的、散发着冰冷金属气息的木架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踏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都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嗒、嗒”声响。

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如同战鼓的鼓点,一声声,沉重地敲击在凤九歌紧绷的心弦之上。

他随意地、仿佛信手拈来般,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杆通体黝黑、唯有枪尖一点寒芒闪烁不定的乌沉木长枪。

那长枪造型古朴,枪身似乎浸润了无数岁月的痕迹与主人的汗水,显得油亮而深沉。

他并未看向凤九歌,而是伸出那双骨节分明、指腹与虎口处覆盖着一层厚厚茧子、充满了力量感的手。

以一种近乎温柔、却又带着绝对掌控的姿态,轻轻地、缓缓地抚过冰冷而光滑的枪身。

那动作,仿佛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充满了熟稔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然而,其内里蕴含的,却是属于百战老兵对武器那种深入骨髓的冷酷与依赖。

“凤小姐,”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得听不出喜怒,然而其中蕴含的压迫感,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不断堆积的厚重乌云,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本王半生戎马,征战沙场十余载,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有坦荡的真小人,有虚伪的伪君子,有赤胆忠心的国之栋梁,亦有……包藏祸心、图谋不轨的魑魅魍魉。”

他说话的同时,手腕看似随意地微微一抖!

那杆乌沉木长枪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与灵魂,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无匹、充满杀伐之气的弧线,带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破空之声!

那闪烁着死亡寒光的枪尖,在空中一顿,最终,稳稳地、精准地,指向了三丈之外,凤九歌的眉心!

那一点凝聚了无尽杀意的寒芒,距离她光洁的额头,不过区区三尺之遥!

冰冷、粘稠、如同实质般的恐怖杀气,如同骤然张开的无形罗网,瞬间将凤九歌牢牢锁定!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刹那间被彻底抽空,温度骤降至冰点以下,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萧无痕的目光,透过那冰冷坚硬的玄铁面具,如同两道凝聚了万载玄冰的利箭,死死地钉在凤九歌骤然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北寒渊的最深处捞出,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刺骨寒意。

“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虚与委蛇的把戏。”

“告诉本王,你,凤九歌,抛开首辅嫡女这个身份,究竟是谁?”

“或者说……你如此费尽心机,甚至不惜编织如此拙劣可笑的谎言,也要想方设法地接近本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直白到近乎残忍的逼问,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猎物般的怀疑与审视,以及那近在咫尺、随时都可能如同毒蛇般刺出、夺走她性命的冰冷枪尖!

凤九歌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无底的深渊沉去!

巨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刺骨的黑色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从那一点寒芒上散发出的、纯粹而浓郁的死亡气息!

前世饮下毒酒后,那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灼烧、又被寒冰冻裂的极致痛苦记忆,如同挣脱了封印的恶鬼,疯狂地涌现出来。

与眼前这致命的威胁交织、重叠在一起,几乎要彻底摧毁她苦苦维持的镇定与伪装!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想要说些什么,想要继续辩解,想要将那个无辜的、惶恐的、被卷入阴谋的少女角色扮演到底。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紧张、恐惧与巨大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般降临的刹那,异变,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一阵强烈到无法形容、毫无缘由的心悸,如同战场上最沉重的攻城锤,狠狠地、毫无保留地砸在了她的心口!

紧接着,是如同滔天巨浪般汹涌袭来的、天旋地转般的剧烈眩晕感!

眼前的一切——萧无痕冰冷的身影、那杆指向她的长枪、灰蒙蒙的天空、森然的松柏——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疯狂地扭曲、变形、模糊。

视野的边缘被迅速蔓延的、浓稠的黑暗所吞噬。

而与此同时,她左手小臂内侧,那片琉璃化的区域,骤然传来一阵尖锐至极、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细针同时刺入、又像是内部的骨骼血肉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撕裂的剧痛!

那痛楚如此猛烈,远超她以往的任何一次!

“呃啊……”

她再也无法抑制,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极其短促、充满了痛苦与无助的闷哼。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初雪般惨白,透明得可怕。

光洁的额头上,瞬间沁出了大量细密冰冷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

整个人如同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柳条,再也无法维持平衡,眼看就要朝着脚下冰冷而坚硬的青石板地面,无力地栽倒下去!

而在她身体失控、剧烈晃动,那月白色宽大衣袖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无法完全遮掩、微微向上扬起的那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

一直如同最冷静也最冷酷的猎人般、死死锁定着她的萧无痕,那双冰封万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瞳孔猛地、剧烈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他看到了!

虽然仅仅只是电光火石般的惊鸿一瞥,但他那双历经沙场、洞察入微的眼睛,却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

在她那月白色衣袖的掩盖之下,一截纤细得仿佛轻易就能折断的手腕上方,那本该是少女莹润如玉、充满生机与弹性的肌肤地方,竟然呈现出一片极其异样的、近乎完全透明的、如同最上等白琉璃般的诡异苍白!

那绝不属于正常人类的肤色!

那质感,那色泽,更像是一件精心烧制的、完美无瑕却也因此脆弱到极致的琉璃器皿。

在秋日暗淡的光线下,透出一种非人的、妖异而令人心悸的脆弱质感!

他甚至能隐约看到,在那透明的肌肤之下,淡青色的、细微的血管脉络,如同地图上的河流般,清晰地分布着!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完)

VIP小说推荐阅读:武灵天下九龙归一诀无错版先婚后爱:少将的迷糊小老婆曦日永恒火影直播:开局剧场版鸣人之死全职玩家异界纵横在综漫世界过家家怕怕勿入传奇星虎力量惊惧我一个变态,误入规则怪谈!港片:人在和联胜,出来混要够恶九叔,复制词条任婷婷哭着求嫁女主别哭,玩完就把男主们还你疯批妖道修仙,小心全拿你们祭道亦是长生仙逆这是轮回世界?我反手兑换炼魂幡金手指太硬核:东国带我开发诸天盗墓之今天我又穿成了谁我在漫威当魔王我是主母,也是孟婆不死剑神仵作医妃大理寺追凶逍遥行卧底中捡了一个假罪犯亲爱的母亲,终于找到你了九零,我那功成名就的爹找来了盗墓:白月光病秧子但技能点满身为神明实习生,我卷卷卷卷卷聚宝仙盆快穿之痛打小妾,当好正妻仙途恋影之携手在哈利波特学习魔法在暴戾权臣心尖上蹦跶天降一只小龙崽,整个王朝宠疯了穿越末世变身百亿宝妈囤货多哪吒之魔童重生斩神:烛照幽荧,养崽路漫漫丫鬟通房三年,病弱世子长命百岁了穿越综武之肆意江湖我在大明后宫和马皇后争宠我不会净化,但我种的植物可以啊热血高校之文武天下宠妾灭妻?我一针让渣王爷绝后从斩神开始的风暴诸天之旅港综,十三妹是我大佬亲妈重生第三天,全家都被逼疯了穿回七零绝色炮灰带崽随军微醺夜,她狂撩,京圈大佬红温了
VIP小说搜藏榜:十日终焉异兽迷城港片:东星黑马,开局宣战洪兴港片:人在和联胜,坐馆不换届港片:人在洪兴,开局被b哥暗杀从十二符咒到天罡三十六法拒绝我后,妃英理后悔了末法时代:开局在港岛血祭炼尸!九叔的得意弟子港综:和联胜战神,开局邓伯横死制霸诸天:从港综开始从武侠到海贼,那就轰轰烈烈吧犬夜叉:我悟心,全剧第一嘲讽怪港片:开局带李丰田,做掉巴闭人在海贼克隆强者,五老星麻了九叔:我成了千鹤道长,威震道门影视游戏,带着外挂去冒险开宝箱攻略影视女主重生港片:黑虎崛起港片:卧底行动宗门风气不对劲?凭什么都怪我!海贼:百倍词条,金刚腰子什么鬼港片:卧底李光耀的成长史人在霍格沃茨,复制词条成学霸!港综:开局选项,我黑吃黑三亿!盗墓:我长生不死,墓主都是小辈港综,十三妹是我大佬柯南:顶级魅魔,狂拆cp犬夜叉:开局天罡法,截胡戈薇!港综:跟着我乌鸦混,三天吃九顿港片:扎职洪兴,开局推蒋家火影:从挖波风水门坟开始港诡从签到硬气功开始火影:开局真新人之人形宝可梦影综你不早说小姐姐还等着我呢都市影视:首选江莱拒绝柯南加入主线规则怪谈:谁选这小萝莉进怪谈的港综,我有一个CF商城柯南:我创造柯学超能女神港综:江湖后浪,开局踩东星洪兴综武:天机楼主,开局给黄蓉解毒在哈利波特学习魔法港综:抢我红棍,还怪我把事做绝一人:二手夏禾助我修行我一个变态,误入规则怪谈!海贼:从血焰开始燃烧世界港片:人在和联胜,出来混要够恶港片:龙卷风是我契爷?怎么输!港片:洪兴亲儿子?我赵日天不服
VIP小说最新小说:诡世九品:魏晋二十重规则炼狱盗墓笔记:青铜门后的终极星穹铁道:我的米家宇宙不太对劲凹凸世界:哥哥们杀疯了被迫成为无限游戏万人迷公主驯鱼手册:男人成为裙下臣地灵底语之血脉宿命饿殍:穗月同归我是恶毒女配啊,嚣张一点怎么啦潘安,三界第一美男子传铠甲勇士之重启拐走渣渣竹马的天降老婆极光女王:特种兵包子的逆袭我和动物聊八卦,全家偷听改命忙娇娇惑臣人在综漫,有聊天群时光里的细水流长潮湿咬痕大荒纪元之九尾狐纭纭出生在五十年代精灵:主线帅哥都想让我做他老婆甜诱!掐腰!冷戾大佬夜夜缠吻她民俗诡谲短篇故事集港片:大哥死那一天,我抄底大嫂恶魔直播间:圣主是我榜一大哥凤鸣九霄,恶女重生赎罪录历史快穿:白月光只求国泰民安破茧,桑榆非晚刀剑神域,但是极诣:剑帝HP:离我妹妹远一点排球少年:晴空启程灵曜破穹魔卡少女樱:我和小樱一起玩魔法修真界革命那些事儿所行之处:鲸落温小姐,哭包小皇叔突然开窍了!七零随军冷面军官狂宠他的小心肝药医大清:贵妃她只想寿终正寝木叶:鸣人政委,链锯剑净化忍界柯学从云霄飞车开始多子多福小吃摊到警察局,系统逼我改行!凡尘仙途:青石谣掉错时间段的士兵突击拾年灯烬修仙界氪金成仙尊惊!!!我的老板是天道新生代:我要去当反派了大小姐回京后,心声泄露成国师了重生异世,我合体铠甲进化数码兽人在异界小开不能算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