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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室之内,那令人心脏骤停、血液逆流的死寂被悍然打破后,并未迎来片刻轻松的喘息,空气反而被一种更加粘稠、更加冰冷、仿佛大战前最终倒计时般的紧迫备战氛围所取代。北戎萨满的默然离去,如同抽走了支撑这座摇摇欲坠的危楼的最后一块、也是最诡异莫测的基石,虽暂时免于即刻倾塌,却让剩余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无所依凭的虚空与死寂,混合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万年尘埃的霉味以及尚未完全凝固的、暗一与杀手们留下的温热血腥味,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感官,连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带着冰冷的铁锈重量与死亡的气息。

谢云舟的动作快得像一阵捕捉不到轨迹的疾风,却又精准得如同用最精密的尺子丈量过。他迅速蹲在暗一身侧,指尖在其腕脉上停留了不过三次心跳的时间,又迅捷如电地检查了其左肩那狰狞伤口附近的情况。那“冰魄蚕王”果然不负天地奇物之名,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吞吐着冰蓝色的纯净光晕,伤口处最后几缕顽固盘踞的乌黑蛊毒之气,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肮脏残雪,正被迅速净化、驱散,化为缕缕几不可见的黑烟消散。暗一脸上那层代表着死亡降临的铅灰色已然褪去,虽然取而代之的是失血过多的惨白,但胸膛那微弱却已趋于规律、坚定的起伏,明确地昭示着生机的回归与生命的顽强。

“命,算是暂时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谢云舟收回探脉的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但他抬眼看向凤九歌时,那双总是仿佛隔着一层冰雾、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疏离的眸子里,此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隐隐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她接下来命运的关切,“但他元气损耗太巨,五脏六腑皆受蛊毒侵蚀,经脉如同被烈焰灼烧过般脆弱,如今不过是风中残烛,全靠一口先天元气和我的银针吊着。接下来的路,是真正的九死一生、龙潭虎穴,他若跟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必死无疑。”

凤九歌的目光落在暗一身上,看着他即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微微抽搐的嘴角和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仿佛仍在无边的梦魇中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折磨。她的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冰冷的针反复扎刺,泛起尖锐而绵长的疼。这个沉默寡言、总是隐藏在阴影中的暗卫,用他的忠诚和血肉之躯,为她挡下了最致命的灾厄。她深吸一口这凹室内冰冷而污浊的空气,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哽咽与酸楚,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必须割舍的理智:“我明白。” 她不能再让他为自己涉险,哪怕一步。这份以命相护的恩情,唯有活下去,才能偿还。

谢云舟的视线随即如同掠过什么令人作呕的污秽般,淡漠地扫向瘫坐在角落、眼神空洞涣散如同破碎的玩偶、偶尔从喉咙深处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和恶毒诅咒的苏清婉。“至于她,”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冷静得如同在评估一件即将被使用的、并无感情的工具,“带着。或许还能废物利用,关键时刻,可以用来挡刀,或者……作为交换人质的筹码。” 这个提议赤裸而现实,剥除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外衣,直指生存与博弈最冷酷的本质。

凤九歌沉默了片刻,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疲惫却坚定的阴影。对苏清婉,前世今生的恩怨、无数次背后的捅刀、养母的死、祖母的险境……早已将那份微薄的、或许从未真正存在过的“姐妹之情”消磨殆尽,碾碎成灰。如今剩下的,只有彻骨的寒意、滔天的怒意,以及利用其最大价值的、属于复仇者与战略家的绝对冷静。她弯下腰,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犹豫,拾起地上那柄属于苏清婉的、曾试图夺取她性命的、刃口仍沾染着暗一血迹的短刀,又从那些已无声息的“月”组织杀手身上搜检出几段特制的、坚韧无比的牛筋绳索。与谢云舟默契配合,她将苏清婉的双手粗暴地反剪到身后,用绳索死死捆缚,打了个极其牢固、越是挣扎勒得越紧的水手结。最后,她扯下一块相对干净的、来自已死杀手衣襟的布料,毫不留情地、紧紧塞进了苏清婉试图发出尖叫咒骂的口中。苏清婉像一条被扔上岸的濒死鱼般剧烈挣扎着,被束缚的身体扭曲出诡异的弧度,喉咙里挤出“嗬嗬”的、充满了极致不甘与怨愤的声响,那双曾经我见犹怜、欺骗了无数人的小鹿眼,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怨毒和一丝计划彻底破产后的疯狂与绝望,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死死地、一遍遍地剜着凤九歌,仿佛要用这目光将她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处理完这些琐碎却关乎生死的必要事务,谢云舟审视的目光终于落回到了凤九歌本人身上。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紧,像是发现了某种不容忽视的、极其危险的瑕疵。“你的状态,很差。” 他并非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一个经由他专业且苛刻的眼光判断后、确认无误的事实。他清晰地看到,凤九歌原本莹润如玉、顾盼生辉的脸颊此刻缺乏血色,透出一种精力被过度压榨后的苍白,唇色淡得近乎透明,边缘甚至因缺水而微微起皮。那是一种不仅触及身体极限、更隐隐撼动了灵魂本源后呈现出的虚弱。尤其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下,以及那双紧握玉佩和匕首的、纤细的手腕处,原本细腻健康的肌肤下,此刻竟能隐约看到比常人更清晰几分的、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近乎琉璃般易碎而脆弱的质感,在火把跳动的光芒下,偶尔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微光——这正是那神秘“因果镜”系统过度使用后,所带来的“琉璃化”初期征象!是透支未来与生命换取力量的残酷代价!

凤九歌没有试图掩饰,也无需在他这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掩饰。她只是抬起微凉的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其中钻刺的太阳穴,那里传来的细微却持续不断的尖锐刺痛感,是精神力严重透支后最直接、最顽固的抗议。“还能撑住。” 她言简意赅地回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然而,那双清冽的凤眸,却已不由自主地、带着无比的凝重,投向了通道之外那片无边无际的、仿佛孕育着太古巨兽、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的幽暗深处。从那里,隐隐传来一种无形的、如同深海暗流般汹涌澎湃的压迫感,仿佛有一头自开天辟地便沉睡于此的庞然巨物正逐渐苏醒,它每一次悠长而沉重的呼吸,都搅动着周遭空间的能量,形成一种低沉而持续、直接作用于灵魂最深处、让人心旌摇曳、几欲疯狂的嗡鸣与悸动!

“撑得住?” 谢云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嗤笑,那笑容里掺杂着他一贯的刻薄与毫不留情的犀利,仿佛要撕开一切自我安慰的假象,“就凭你现在这副仿佛精致瓷器即将碎裂、一碰就可能散架的琉璃身子骨,是赶着去给新月夫人当开胃小菜,让她品尝一下‘琉璃魄’的独特风味?还是嫌她进行那逆天‘换命’禁术的祭品不够新鲜上乘、特意去加点料?” 他刻意将最后几个字的音节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耳语,却字字如千斤重锤,狠狠敲在凤九歌紧绷的心弦上,“别忘了,她处心积虑,布下这天罗地网,最终瞄准的、志在必得的,可是你身上那因缘际会、独一无二的‘琉璃魄’!”

话音未落,他已不容拒绝地再次取出了那个散发着凛冽寒气、仿佛连周围空气都能冻结出冰晶的寒玉盒。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更加精纯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让近距离的凤九歌都忍不住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裸露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冰魄蚕王’在吞噬清除‘蚀心蛊’这类至阴至邪的剧毒后,会进入一个短暂的‘吐息回元’阶段,此时它周身散逸出的生命精气最为精纯温和,不含半分寒毒戾气,对你目前这种本源受损、琉璃初现的状况,正是对症良药,可谓雪中送炭。” 他语气笃定,带着医者不容置疑的权威,“趁此间隙,试着引导吸纳一丝,即便只能修复些许损伤,稳住摇摇欲坠的根基,面对接下来与那老妖婆的硬仗,我们也能多一分微不足道,却可能在与死神赛跑中决定最终生死的胜算!”

凤九歌深知他言之有理,此刻任何一点力量的提升,都可能成为压垮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或是拯救至亲的关键所在。她闭上眼,深深吸气,努力将因为即将直面最终之敌、救回祖母而翻涌不息、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心潮强行压下,试图让激荡的心绪恢复古井无波,灵台空明。然后,她伸出那只微微有些冰凉、指尖甚至带着细微颤抖的手,准备全神贯注地配合谢云舟,引导那冰蚕蕴含的、天地孕育的纯净生命力量,涤荡自身的疲惫与创伤。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完全偏离了他们预设的轨道,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充满神异色彩的方向疾驰而去!

当谢云舟以极其轻柔、小心、如同对待世间最脆弱珍宝的动作,将那只通体剔透如万年冰魄、周身流转着柔和而圣洁冰蓝色光晕的“冰魄蚕王”从玉盒中引出,缓缓导向凤九歌的手腕脉络,意图让其释放一丝生命精气时,异变陡生!

之前面对凶戾霸道的“蚀心蛊”都显得游刃有余、甚至带着几分“狩猎”般兴奋与碾压姿态的冰蚕,此刻却像是突然感受到了某种源自生命层次上的、位阶的绝对压制与巨大威胁,猛地将晶莹如玉、完美无瑕的身体紧紧地、防御性地蜷缩成一团!它那小小的、宛如冰晶雕琢的头颅警惕地高高昂起,甚至下意识地向后缩退,试图远离凤九歌的手腕,仿佛那里潜伏着什么令它这天地奇物都感到恐惧的存在。周身那原本稳定流转、光华内敛的冰蓝光晕,也随之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传递出一种清晰无比的、近乎本能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强烈排斥的情绪!

“嗯?这……” 谢云舟发出一声带着浓浓疑惑与难以置信的低吟。这“冰魄蚕王”秉天地极寒灵气而生,灵性非凡,对世间绝大多数污秽邪恶之气有着天然的克制与净化之能,而对纯净的生命能量和灵魂,向来只会表现出亲近与安抚,甚至主动释放精气疗愈。凤九歌的灵魂本质因重生与系统绑定,远比常人更加凝练纯净,即便因过度使用能力而出现了“琉璃化”的迹象,也绝不该引起这天地奇物如此剧烈且反常的、如同遇到天敌般的排斥反应才对!这完全违背了他所知的药理与万物相生相克的常理!

就在两人心中疑窦丛生、念头飞转之际,那躁动不安、显得惊惶无比的冰蚕,似乎又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而亲切的气息所吸引。它那细小的、晶莹的头颅缓缓转向,带着一丝迟疑与探究,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般,牢牢地定格在凤九歌一直紧紧握在另一只手中的——那枚看似朴素无华,却在火光下流淌着温润内敛、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般深邃光泽的羊脂白玉佩之上!

那一瞬间,仿佛迷途的舟船终于望见了指引归家的灯塔,又似离群的幼兽猛地嗅到了血脉相连的母亲的气息!

冰蚕身上那剧烈的、几乎要炸开的恐惧与排斥情绪,竟如同被温暖的阳光照射到的冰雪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退去!转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发自本能的亲近、依赖,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近乎孺慕的、毫无保留的眷恋之情所彻底取代!它不再理会谢云舟那小心翼翼、试图安抚引导的内力,而是自发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与迫不及待的姿态,轻盈地蠕动着冰晶般的身体,主动朝着那枚玉佩的方向缓缓爬去。它的动作带着些许急切的渴望,却又异常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的莽撞惊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最终,它稳稳地、如同朝圣般停驻在了玉佩光滑温润的上方。

在凤九歌和谢云舟充满惊愕、屏息凝神的目光注视下,这只灵性非凡、此刻显得异常温顺的冰蚕微微仰起了它那精致的头颅,如玉般晶莹剔透的口器缓缓开合。下一瞬,一缕比最上等的天蚕丝还要纤细、却凝实得宛如实质、散发着极致冰寒与无比纯净澎湃生命气息的乳白色蚕丝,被它轻柔而缓慢地、如同奉献最珍贵的祭品般吐了出来!这缕奇异蚕丝并非无意识地飘散,而是如同拥有了自身的生命与意志般,精准无误地、带着某种玄妙而古老的韵律,一圈接着一圈,轻柔而坚定地缠绕上了玉佩边缘那古朴神秘、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凤栖梧”纹路之上!蚕丝与玉纹接触的瞬间,竟隐隐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如同清泉滴落玉盘般的悦耳轻鸣!这并非简单的缠绕,更像是在履行一项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而神圣的仪式,又像是在进行某种超越凡俗理解的神秘能量对接与共鸣!

紧接着,更加令人难以置信、堪称神迹的景象发生了!

当那蕴含着“冰魄蚕王”部分本源精气的奇异蚕丝,与温润内敛的玉佩表面完成接触与缠绕的刹那,那枚一直显得沉静、仿佛沉睡着的羊脂白玉佩,竟通体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震!其内部那深邃繁复、宛如周天星辰轨迹的“星辰引”细微脉络,仿佛被无形的星火瞬间点燃,隐约流淌过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暖而磅礴的能量暖流!玉佩本身所散发出的那种温润光华,竟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涨大、明亮了一圈!虽然光芒依旧柔和,并不刺眼夺目,却比之前显得更加灵动、更加富有生命力,仿佛一件尘封了万古岁月的神物,于此刻被悄然唤醒,开始展露其冰山一角的非凡与威严!

更让凤九歌心神俱震、仿佛有一股暖流瞬间冲刷过四肢百骸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醇厚、带着无尽安抚与滋养意味、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奇异能量,通过她紧握着玉佩的掌心劳宫穴,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潺潺湲湲、却又坚定不移地反向渡入了她的体内!

这股力量与她以往接触过的任何武者内力、或是珍稀药材的霸道药力都截然不同。它没有丝毫的霸道与侵略性,也不显得炽烈张扬,却带着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奇妙渗透力与绝对的包容性,悄然流淌过她因过度催动系统而隐隐刺痛、如同干涸龟裂河床般的经脉与识海,温柔地抚平那因为精神力严重透支而在灵魂层面留下的疲惫与细微裂痕。尤其在她手臂内侧和颈侧那些已然出现初步“琉璃化”、皮肤隐隐透亮、能窥见下方淡青色血管纹路、令人不安的区域,在这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持续不断的滋养与冲刷下,那令人心悸的透明感与脆弱感,竟如同被一只无形而充满生命力的手轻轻抹去,开始以缓慢却清晰可见的速度逐渐消退!肌肤重新变得饱满、莹润,恢复了健康的血色与弹性,虽然距离完全恢复正常、根除隐患尚有差距,但那持续恶化、走向崩解的可怕趋势被硬生生扼制,并且呈现出显着的好转与修复迹象!

凤九歌忍不住从喉间逸出一声极其轻微、却饱含着难以言喻的舒畅与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叹息。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棵在龟裂土地上挣扎许久、即将枯萎的幼苗,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甘霖滋养;又像一个背负着万钧枷锁在无边沙漠中蹒跚独行的旅人,终于卸下了所有负荷,找到了充满生机的绿洲。整个身体,从最深处的血肉到坚硬的骨骼,从错综复杂的经脉到玄之又玄的灵魂本源,都仿佛被这温暖而强大的能量洗涤、浸润了一遍,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沉重虚弱感与即将碎裂的预感被大幅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澎湃的活力与前所未有的灵台清明、精神焕发!

谢云舟将这一切匪夷所思、超越常理的变化尽收眼底,他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审视与七分理智探究的眸子,此刻锐利得像是最精密的手术刀,充满了属于顶尖医者和痴迷研究者的极致专注与熊熊燃烧的探究欲火。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那被奇异蚕丝缠绕后仿佛骤然“活”了过来、光华微涨、气息变得深邃浩瀚的玉佩,以及凤九歌身上那显而易见、堪称脱胎换骨般的积极转变,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自己的下颌,陷入了深沉的、风暴般的思考。

“果然……与我根据苗疆古籍和沿途线索推测的相差无几……” 他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音量喃喃低语,仿佛在一步步印证某个惊世骇俗的猜想,“冰魄蚕王所畏惧排斥的,并非你凤九歌本身的灵魂或血脉,而是你体内那因与‘因果镜系统’深度绑定而产生的、与我们所处的这方世界本源力量似乎存在某种根本性隔阂与冲突的‘琉璃魄’能量!那是一种……不属于此界规则的力量烙印!但这枚玉佩……”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仿佛要穿透那温润莹白的玉质,直抵其内部隐藏的、连接着遥远星海的终极奥秘,“它非但能轻易平息冰蚕源自本能的躁动与恐惧,更能引动其主动奉献出最珍贵的本源蚕丝进行‘献祭’与‘链接’……其自身所蕴含的、看似温和却层次极高的神秘力量,竟能直接中和、滋养、乃至逆转这诡异的、仿佛被世界排斥的‘琉璃化’进程……这绝非寻常意义上的前朝遗物、或是简单的血脉信物所能解释!冰蚕那极致纯净的寒冰生命力、这玉佩内蕴的温润守护之力、甚至这整个诡异禁地之中弥漫的那种混乱而强大的异常能量波动……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我们认知范畴的、源自同一更高层次本源的……同调性与内在关联?”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如同利箭般投向通道那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狱核心的黑暗尽头,那里传来的能量波动越发清晰、狂暴,带着一种末日降临般的不祥预兆。一个更大胆、更颠覆他过往所有认知的猜测,如同破土而出的毒笋,在他心中疯狂滋长、蔓延,让他不由自主地将声音压得更低,仿佛生怕惊动了冥冥中某种不可名状、无法理解的至高存在:“难道说,这处诡异禁地的真正形成根源、这枚神秘玉佩的古老来历、甚至你身上那所谓的‘因果镜系统’和因此产生的‘琉璃魄’……其真正的根源,都并非诞生于此方天地,而是来自……天外?来自那无垠星空之外,我们无法想象、不可知的神秘之地?”

“天外”这两个字,如同两颗投入平静湖面的、裹挟着万钧之力的巨石,在凤九歌的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疯狂冲击着她对这个世界、对自身命运的所有认知!她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仿佛要将其融入骨血般握紧了手中那不断传来阵阵令人心安、温暖而强大力量的玉佩,感受着它与自己灵魂之间那种仿佛与生俱来、血脉相连、超越了一切时空阻隔的紧密联系。再联想到“因果镜系统”那完全超越这个时代理解范畴、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运作模式与冰冷提示音,以及“琉璃化”这种完全违背常理、仿佛要将她从这个世界剥离出去的肉身异变……谢云舟这个听起来荒诞不经、如同痴人说梦般的猜测,在此刻种种不可思议的迹象与亲身感受面前,反而显得并非那么天方夜谭,甚至……隐隐指向了某种令人心悸、却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然而,无论这真相如何惊人、如何颠覆,对于此刻的凤九歌而言,都显得遥远而次要。眼前最迫切、最实际的,是力量!是能够支撑她走下去、战胜强敌、从魔爪中救回至亲祖母的力量!

在获得了玉佩反哺的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后,凤九歌的整体状态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堪称蜕变般的显着回升。原本苍白憔悴的脸颊渐渐浮上健康的、如同朝霞映雪般的红晕,那双总是清澈明亮、此刻更显坚毅的凤眸,此刻更是锐利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刚刚出鞘的寒星,闪烁着能洞穿虚妄、斩断迷雾的坚定不屈光芒。周身那股因虚弱而略显飘忽不定、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微弱气息,也变得沉凝厚重起来,如同历经风雨侵蚀却岿然不动的磐石般稳固,隐隐透出一股内敛而强大的气场。她轻轻活动了一下之前因琉璃化而带着些许僵硬和刺痛的腕关节与脖颈,发现那种令人不适的滞涩与痛感已然减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灵活、柔韧与充盈在血肉之中的、澎湃的力量感!

她转向谢云舟,眼中充满了真挚的、毫不掩饰的感激,但那感激之下,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以及一种对于即将到来的终极对决的、冰冷而炽烈的战意:“无论它们来自何方,是九天之上神圣仙宫,还是九幽之下无尽魔域,此刻,它们是我手中仅有的、能够用来对抗新月夫人、守护我在意之人的力量。这就足够了。”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能斩断金铁的坚定。

谢云舟闻言,迅速收敛起脸上那过于外露的、属于学者的探究神色,恢复了他一贯的、仿佛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冷静与淡然,微微颔首:“能缓解便是好事。记住此刻力量在体内流转的感觉,熟悉它,掌控它,让它如同你的手臂般听从驱使。关键时刻,心念与玉佩相通,精神高度集中,或许能激发其中潜藏的、我们尚未知晓的力量,让你在绝境中多支撑片刻,创造出那唯一一丝扭转战局的、稍纵即逝的契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仿佛在交付一件关乎天下苍生的重任,补充道,“这枚玉佩,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神秘和重要,它或许……是解开新月夫人阴谋、乃至这禁地万年之谜的真正钥匙。保护好它,如同保护你的性命,甚至……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必要的休整与堪称奇迹的力量补充已然完成,体内奔腾的力量与脑海中清晰的目标,都在催促着他们,再无任何理由在此地逗留。

谢云舟动作娴熟而迅速地将依旧处于昏迷状态、但气息已然平稳悠长、脸上恢复了一丝宝贵血色的暗一,小心翼翼地搬运到凹室内一处相对干燥、远离通道入口、且有巨大岩石遮挡的隐蔽角落。他手法利落地布置了几个利用特制银针、几乎透明的天蚕细线和刺激性药物构成的、兼具预警与简单防护迷惑功效的精巧机关,虽不能抵挡强敌正面冲击,但足以在受到侵扰时发出尖锐警示并为暗一争取到宝贵的反应或隐藏时间。做完这一切,他如同拎起一件无关紧要的行李般,单手随意却稳固地提起被捆得如同待宰羔羊、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微弱“呜呜”声、一双眼睛却怨毒得几乎要滴出粘稠毒汁来的苏清婉。

凤九歌最后深深地、充满复杂情感地看了一眼暗一藏身的方向,那目光中带着无法言说的歉疚、带着必须将他带出生天的承诺、更带着无论如何必须胜利、守护所有人的信念。她深吸一口这凹室内冰冷而污浊、却仿佛是她重生后命运的缩影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恐惧、疲惫与个人的情感都随着这口浊气彻底吐出,碾碎在脚下。随即,她紧紧握住了手中那枚温热之意更甚从前、仿佛与她心跳共鸣的玉佩,以及那柄象征着萧无痕无声守护、誓言与不屈、触手冰凉却让她感到无比心安的玄铁短匕,目光如同经过地狱之火淬炼过的、最坚韧的玄铁,毅然决然地、毫无畏惧地投向了那仿佛通往幽冥地狱最深处、散发着无尽吞噬与毁灭之力的幽暗通道尽头。

“我们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一往无前的力度,在这狭小、血迹斑斑的凹室内清晰地回荡开来,仿佛一道划破黑暗的誓言。

通道,依旧是无尽的幽深,仿佛一条太古巨蟒冰冷滑腻的食道,蜿蜒曲折,向下倾斜,不知通往何方,吞噬着一切敢于踏入其中的生灵。空气中,之前那股令人头晕目眩、心神不宁的奇异檀香气味似乎变得淡薄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古老、混合着万年尘埃与岁月腐朽气息、仿佛来自墓穴深处的味道,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而那股从通道最深处源源不断传来的、如同活物心跳般的能量波动,此刻也越发清晰可辨,如同一个被囚禁了万古的邪神在逐渐苏醒,每一次缓慢而有力的搏动,都带着无形的、足以碾碎灵魂的冲击力,重重敲打在人的胸腔与识海之上,带来令人窒息般的恐怖压迫感与灵魂层面的战栗。

两侧的石壁变得越发粗糙不平,上面开始出现大量模糊不清、看似天然形成的褶皱、沟壑与钟乳石般的突起。但渐渐地,凤九歌和谢云舟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因为他们敏锐地注意到,那些看似杂乱无章、随心所欲的纹路与突起,开始呈现出某种难以言喻的、人工精心雕琢的规律性与明确的指向性,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波澜壮阔的史诗。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火把凑近那冰冷潮湿、布满黏滑苔藓的石壁。

是壁画!

古老得难以追溯其确切年代、色彩早已在漫长岁月中斑驳剥落、大部分区域只剩下模糊朦胧的轮廓与深深凿刻痕迹的壁画,开始断断续续、却又顽强地、如同不屈的历史见证者般,出现在通道两侧那巨大而漫长的石壁之上。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一些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稚拙、充满了原始蛮荒气息的图案,如同远古先民在懵懂时期,用最简陋的工具随手留下的、记录生存与敬畏的涂鸦。它们描绘着身形模糊、仅以简单线条勾勒的人类先祖,在苍茫无边、巨木参天、各种奇形怪状猛兽横行的原始大地上,手持简陋的石器木矛,呼喝着追逐着体型庞大的猎物;描绘着他们围绕着熊熊燃烧的、仿佛能沟通天地的篝火,对着天空中的日月星辰、风雨雷电,举行着古老而神秘的祭祀仪式,充满了对自然伟力最原始的敬畏与最虔诚的崇拜。

然而,随着他们的深入,壁画的内容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复杂、宏大,甚至……一步步超越了常理与当前时代所能理解的范畴,朝着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与臆想中的领域滑去,展现出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真实的“神迹”!

他们看到了!看到了巨大的、造型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工艺与审美、充满了流畅线条与冰冷金属质感的“星舟”!那“星舟”通体闪烁着非金非玉的奇异光泽,结构精妙绝伦,超越了任何凡人的想象,它拖着绚烂夺目、如同极光般铺满天际的长长光尾,如同自九天之外挣脱束缚、携带着毁天灭地磅礴气势的流星,悍然撕裂了原本平静的苍穹,最终带着燃烧的空气与轰鸣的巨响,降临在一片完全处于蛮荒状态、充斥着各种前所未见的奇异巨兽与遮天蔽日原始森林的、蒙昧的世界。壁画创作者的手法虽然古朴,却异常传神而写实,将那“星舟”冰冷而完美的金属质感、降临瞬间天地为之变色、万物为之战栗的宏大气象,都描绘得栩栩如生,充满了令人信服的、仿佛亲临其境的细节,这绝非当时任何工匠能够凭空臆想、杜撰出来的虚幻场景!

“星舟”稳稳停驻后,舱门开启,从上面走下来一些身着风格迥异、剪裁奇特、材质未知的服饰、身形与常人并无二致,但周身却仿佛笼罩在一层柔和而圣洁、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辉中的人影。他们与那些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神情中充满了惶恐、敬畏又带着无限好奇的本地先民开始了最初的接触。壁画清晰地显示,这些“天外来客”掌握着匪夷所思的力量与远超时代的知识:他们手指轻点虚空,便能唤来甘霖,顷刻间滋润干涸龟裂的土地,使其焕发生机;他们掌心微光闪烁,柔和的光芒笼罩伤者,便能治愈各种致命的创伤与恶疾,让垂死之人恢复健康;他们甚至能引动周天星辰之力,布下玄奥复杂、光芒流转的阵法,轻易改变地貌,移山填海,驯服那些狂暴无比的巨型凶兽……他们为这片蒙昧的土地带来了最初的、璀璨的文明火种,带来了系统的文字、精确的历法、高效的农耕与先进的冶铁技术,仿佛引导着孩童蹒跚学步的导师。

再往后,壁画的叙事重心开始发生了明显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偏移,着重描绘“血脉”的融合与神圣的传承。那些来自天外的、被先民奉若神明、尊称为“引导者”的“客人”,与本土先民中那些最为勇敢、聪慧或拥有特殊资质的佼佼者结合,诞下了拥有混合血脉的后裔。而这些后裔的颈后,被壁画创作者以极其醒目的、历经万年而不褪色的朱砂色,特意刻画上了一个独特的、将凤凰的优雅神圣与星辰的玄奥浩瀚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复杂而美丽的印记!壁画明确地指出,其中一支继承了最纯净、最强大力量的血脉,被赋予了至高无上的使命,成为了世代相传的“守护者”。他们的职责,便是世世代代、前赴后继地守护那“星舟”最终降临并沉寂之地——也就是他们此刻所在的这片禁地最核心的区域,守护着其中某种被封印或陷入沉睡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或存在,防止其失控暴走,为祸世间,或者被来自外界、心怀叵测的邪恶势力所利用、窃取,引发浩劫。

壁画的内容发展到此,开始变得支离破碎、语焉不详,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无比、波及范围极广的大规模人为凿毁,或是被无情的时间长河与某种强大的力量刻意抹去了关键部分。但透过那些残存的、模糊的、如同历史碎片般的片段,依旧可以依稀辨认出惨烈战争的场景,有卑鄙的背叛,有壮烈的牺牲,有复杂而强大的封印被施加……那支肩负着守护使命的特殊血脉,似乎也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经历了内部分裂、迁徙与变迁,但他们守护核心秘密、防止那恐怖力量现世的初衷与烙印在血脉灵魂深处的职责,仿佛永恒的诅咒与荣耀,始终未曾改变,一代代传承下来。

凤九歌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如同擂鼓般撞击着她的胸腔,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与恍然,抬手轻轻抚摸向自己颈后那枚自幼便存在、形状酷似展翅凤凰、栩栩如生的朱砂胎记。之前萧无痕揭露两人身世时,只提及了前朝皇室与北戎圣女萧珞之间的关联,却从未说过,这两支尊贵血脉的源头,或许可以一直向上追溯,直至那壁画上所描绘的、源自“天外”的“引导者”?而她颈后这枚一直被当作普通胎记、甚至在前世被苏清婉讥讽为“不祥印记”的存在,竟然可能是那古老而神圣的“守护者”血脉的象征?是荣耀的冠冕,亦是沉重无比、无法摆脱的枷锁与宿命?

谢云舟的目光也凝重得如同结了千载寒冰。他仔细地、近乎贪婪地辨认着壁画上那些关于能量精细操控、关于星辰运行轨迹与引动的图案,这些图案与他所精通的医道药理、人体经络奥秘、乃至苗疆蛊术中某些涉及生命本源、沟通天地自然的至高理念与禁忌之术,竟隐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却又远远超出了其所能解释的范畴,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近乎“道”的境界。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得只有脚步回声与能量嗡鸣的通道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与前所未有的严肃:“看来,我们所要面对的,早已超出了前朝旧怨、凤家兴衰的范畴,甚至也超越了苗疆禁术、世俗皇权争霸的层面……这背后牵扯到的,很可能是关乎这个世界存在根基的、最古老也最核心的秘密之一。新月夫人所图,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通道两侧石壁上的壁画变得越来越密集,描绘的关于“守护”与“毁灭”、“秩序”与“混沌”之间的冲突也越发激烈和直观,充满了刀光剑影、法术轰鸣与悲壮牺牲。而从通道尽头传来的那股能量波动,也同步变得越发的狂暴、不稳定,空气中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肉眼清晰可见的、如同水波纹般的能量涟漪!这些涟漪所过之处,光线发生严重的扭曲变形,空间发出低沉的、仿佛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嗡鸣与撕裂声,带来一种整个山体都在微微震颤、随时可能彻底崩塌的恐怖错觉!

终于,在小心翼翼地转过一个近乎九十度、仿佛命运转折点般的急弯,仿佛踏过了某种无形的界限之后,前方一直压迫着视野、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骤然消退!如同幕布被猛地拉开!

狭窄逼仄、令人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的通道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被一柄开天辟地的巨斧悍然劈开!取而代之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巨大到完全超乎凡人想象极限的、堪称神迹……或者说魔域所在的、浩瀚无边的地下空洞!

这空洞的规模,宏伟得令人灵魂战栗,心神摇曳,简直像是某位太古神只以无上伟力,将整座雄伟山脉的山腹完全掏空而成!抬头向上望去,穹顶高远得仿佛没有尽头,彻底隐没在深邃无边的、连一丝天光也窥探不到的绝对黑暗之中,让人产生一种自身渺小如尘埃的卑微感。而在这庞大到让人自觉如同蝼蚁的空洞正中央,最为震撼、最为夺人心魄、足以让任何目睹者终生难忘的景象,如同一个狂暴的、活着的宇宙奇观,又如同一只凝视着你的、充满了恶意的巨眼,以无可抗拒的姿态,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呼吸、思绪乃至整个灵魂!

那是一个正在缓缓旋转着的、直径目测足有数十丈宽的、庞大无比的“漩涡”!但它绝非由水流构成,而是由无数种扭曲、斑斓、不断剧烈生灭、充满了不祥与混乱气息的诡异光晕,以及无数片仿佛破碎的镜面、又像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后形成的、闪烁着冰冷刺骨寒光的碎片共同组成!它就那样静静地、却又带着能吞噬、绞碎一切物质、能量、光线、声音乃至时间和灵魂的恐怖气势,悬浮在空洞的中央,离下方地面约有数丈之高。它散发出的,是一种极度混乱、狂暴、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末与万物起源的、令人本能地感到恐惧与渺小的气息!仅仅是远远地注视着它,就让人感到一阵阵剧烈的头晕目眩,恶心欲呕,自身的灵魂都仿佛变得轻飘飘的、不受控制地要被那股无形的、强大的引力从躯壳中硬生生拉扯出去,投入那无尽的、象征着终极虚无与混沌的漩涡深处,永世沉沦!——这,便是谢云舟之前郑重提及的、一切异常能量源头、新月夫人赖以施行禁术的“时空异常点”!一个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连通着未知、混乱与毁灭的恐怖缺口!

而在这令人望之生畏、心神俱裂的时空漩涡正下方,空洞那坚硬而古老、布满了诡异纹路的地面上,巍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漆黑如最深沉午夜、却又隐隐泛着仿佛凝固了无数生灵血液般暗红光泽的奇异石材构筑而成的巨大祭坛。祭坛呈标准的圆形,层层叠叠向上收拢,分为明显的九层,取“九幽”之意,每一层之上,都密密麻麻刻满了比通道壁画更加复杂繁奥千万倍、散发着浓郁不祥与邪恶气息、仿佛在不停蠕动变化的古老符文和诡异图案。这些符文此刻正如同拥有生命与意志的活物般,跟随着上方时空漩涡那令人心悸的搏动节奏,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幽暗猩红的光芒,与漩涡中散发出的混乱能量形成了一种邪恶的、令人作呕的、如同寄生与宿主般的共生与能量循环关系,仿佛在共同进行着一场亵渎生命、逆乱阴阳的黑暗终极仪式。

祭坛的最顶层,也是距离那时空漩涡最近、承受其能量冲击最猛烈的地方,一个身着华丽绚烂到极致、绣满了繁复无比的银线虫鸟花草图案、充满了苗疆传统神秘风情的曼妙身影,正背对着他们,长身而立。她的身姿窈窕玲珑,仅从背影看去,竟如同二八处子般青春动人,充满了活力,一头乌黑亮丽如同上好的绸缎、毫无束缚地垂泻至不堪一握腰际的长发,在远处火把微弱光芒与祭坛猩红符文的映照下,反射出点点冷冽而诡异的寒光,发间点缀着的那些精致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出细微的、如同招魂铃般的清脆声响。

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又或许是感知到了生人气息与那枚玉佩独特波动的闯入,那背对着他们的、仿佛与整个祭坛、整个时空漩涡融为一体的身影,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优雅、从容与一切尽在掌握的绝对自信的姿态,缓缓地转了过来。

映入凤九歌和谢云舟眼帘的,是一张堪称绝色、肌肤细腻白皙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眉眼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杰作、找不到一丝瑕疵的年轻脸庞。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真与无辜,唇角微勾,似笑非笑,若非她那双眼眸——那双看似清澈见底、如同山涧清泉的眼底最深处,沉淀着与这年轻外表截然不符的、仿佛历经了无数轮回、看透了红尘万丈、充满了沧桑、冰冷与一种非人的、视万物为刍狗的极致漠然——任谁在第一眼之下,都会毫不犹豫地认定,这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美丽得惊心动魄的异族少女。

新月夫人!

然而,凤九歌和谢云舟的目光,仅仅在这张极具欺骗性的、足以令任何男子心旌摇曳的绝色容颜上停留了不到一息,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猛地被她身旁另一侧的景象牢牢锁住,两人的瞳孔在瞬间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冻结!无边的怒火与彻骨的寒意,如同火山喷发与冰河时代同时降临,席卷了他们的全身!

在祭坛的一侧,一个同样由那种漆黑泛着暗红光泽、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奇异石材雕刻而成、表面布满了更加密集、更加扭曲邪恶、如同活物般蠕动符文的能量囚笼,如同一头狰狞的、匍匐在地的怪兽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囚笼的栏杆之上,不断流动着暗红色的、如同刚刚流淌出的粘稠血液般的光泽,散发出强大而令人窒息、仿佛能禁锢灵魂的邪恶力量。

而就在那散发着不祥与死亡气息的囚笼中央,一个他们无比熟悉、此刻却显得无比脆弱与无助的身影,正无力地倚靠着冰冷刺骨的栏杆,双目紧闭,原本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象征着凤家威严与智慧的花白头发,此刻散乱地披散着,沾染了灰尘与暗红的污渍,那张饱经风霜却始终带着睿智与不容侵犯威严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憔悴与深深的疲惫痕迹,嘴角甚至残留着一丝已然干涸发黑的血迹,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正是他们一路追寻、心中担忧牵挂不已、誓要救出的凤老夫人!

祖母!

凤九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冰冷、布满尖刺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揉捏、撕扯,痛得她眼前猛地一黑,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无边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内奔腾咆哮,几乎要冲破她的理智!尽管在听到谢云舟带来的信息时,她早已有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至亲之人、前世被她气死、今生发誓要守护的祖母,被如此毫无尊严地囚禁在这等魔域般的绝地,如同祭祀用的羔羊般无助地暴露在那狂暴的时空漩涡与邪恶祭坛之下,那视觉与情感上的双重毁灭性冲击力,依旧如同毁灭性的灭世海啸,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四肢百骸冰凉刺骨,唯有靠着紧握玉佩传来的那丝温暖坚定的力量、手中短匕冰冷的触感以及心底那股不屈的、誓要复仇与守护的熊熊意志,才如同狂风暴雨中死死钉入岩石的钉子般,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没有崩溃!

新月夫人那双纯真与妖异完美并存、仿佛能勾魂夺魄的眸子,饶有兴致地、如同打量有趣玩物般扫过谢云舟和他手中提着的、如同死狗般狼狈的苏清婉,最终,那目光如同最粘稠冰冷、带着剧毒的液体,牢牢地、贪婪地、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般定格在了凤九歌的身上。她伸出那根纤细如玉、保养得没有一丝瑕疵、指尖却透着诡异苍白的手指,用指尖如同情人最温柔的爱抚般,轻柔地滑过囚笼那流动着暗红光泽、不断汲取着凤老夫人生机能量的冰冷栏杆,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纯净得如同山间初雪,却又邪魅得如同深渊魅影、能冻结人灵魂的诡异笑容。她的声音空灵悦耳,如同幽谷清泉滴落在玉石之上,能轻易蛊惑人心,然而吐出的话语,却带着能冻结血液、撕裂灵魂的刺骨寒意与绝对掌控:

“你们终于来了……本座,可是等了许久许久呢……通往永恒与至高力量的‘钥匙’……终于,主动送上门了。”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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