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低垂,沉甸甸地压在宫城县的上空,仿佛随时要倾塌下来。细密的雨丝早已连成了线,继而化作瓢泼大雨,猛烈地敲打着体育馆的屋顶和窗户,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哗啦声。空气潮湿而阴冷,带着泥土和雨水的气息,即使身处馆内,也能感受到那股从门缝和窗隙渗进来的寒意。
乌野高中体育馆内,气氛却比窗外的暴雨更加凝重。一场至关重要的客场训练赛正在进行,对手是县内以防守顽强着称的狢坂高校。记分牌上的比分紧咬着,每一次得分都伴随着巨大的消耗。馆内虽然亮着灯,但潮湿的空气和窗外灰暗的天光,让整个空间都显得压抑而沉闷。
“注意防守!盯紧他们的副攻!”泽村大地的吼声在雨声的背景下显得有些模糊。
“一传!给我到位!”影山飞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狢坂高校的防守如同他们的队名“狢”一样,滑不留手,韧性十足。他们不追求华丽的进攻,而是用严密的拦网和顽强的后排防守,一次次化解乌野的攻势,然后抓住机会打出精准的反击。这种磨人的拉锯战,极大地消耗着乌野队员的体力和耐心。
“砰!”又一次,东峰旭势大力沉的扣杀被对方双人拦网挡了回来!
“啧!”影山低咒一声,迅速调整位置准备接应。
球被垫起,但高度和角度都不理想。影山快速移动到落点下方,身体下沉,手臂抬起准备托球。然而,就在他重心转移、准备发力的瞬间——
“呲啦——!”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影山的左脚在湿滑的地板上猛地一滑!为了救起那个质量不高的传球,他刚才的移动幅度过大,加上馆内空气潮湿,地板虽然经过处理,但长时间的激烈对抗和队员们滴落的汗水,让某些区域的摩擦力显着下降!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影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他试图用手臂撑地,但巨大的惯性让他根本无法控制!眼看就要狠狠摔在地板上!
“影山!”日向翔阳失声惊呼。
“小心!”泽村大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场边记录台的位置猛地冲了出来!
是星野晴!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球场,尤其是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她对队员脚下情况的观察更加细致。在影山重心不稳、左脚打滑的征兆出现的瞬间,她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完全不顾自己脚下同样湿滑的地板!在影山身体彻底失控前倾的刹那,晴的手已经伸了出去,精准而有力地一把抓住了影山的手腕!
“唔!”影山闷哼一声,身体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拽住!下坠的趋势被硬生生止住!
晴的冲势太猛,加上影山身体的重量,她自己也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而失去了平衡,身体踉跄着向前扑去!
眼看两人就要一起摔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被晴抓住手腕的影山,反应快得惊人!在身体被拉住的瞬间,他借着晴的力量,腰腹猛地发力,强行在半空中扭转了重心!同时,他那双原本准备托球、此刻却空着的右手,如同条件反射般闪电般探出,稳稳地、有力地托住了晴因为踉跄而向前倾倒的腰侧!
一股强大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撑力从影山的手掌传来!
晴只觉得腰间一紧,身体被一股沉稳的力量牢牢稳住,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冰冷的雨声依旧敲打着窗户,馆内的呼喊声似乎都远去了。
影山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左手手腕还被晴紧紧抓着。他的右手,则稳稳地托在晴的腰侧,隔着薄薄的队服外套,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和因为紧张而微微急促的呼吸起伏。
晴的呼吸有些紊乱,刚才的冲刺和惊险让她心跳加速。她抬起头,正对上影山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凝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汗水混合着不知是雨水还是馆内湿气凝结的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两人之间咫尺的地板上。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立刻动。
晴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腕,能感受到他皮肤下脉搏有力的跳动,以及因为刚才发力而紧绷的肌肉线条。影山的手也依旧托着她的腰,那手掌宽大、温热,带着排球运动员特有的力量感和……一种奇特的稳定感。
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而灼热,与窗外的冰冷雨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短暂的、如同心跳漏拍般的沉默后,影山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晴的耳中,只有两个字:
“站稳了。”
不是疑问,不是关心,更像是一种命令,一种确认。
说完,他托在晴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彻底扶稳,然后才缓缓收回。同时,他也轻轻挣开了晴抓着他手腕的手。
晴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腕皮肤的触感和脉搏的震动。她站稳身体,看着影山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和额角新渗出的汗珠,昭示着刚才的消耗。
影山没有再看她,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转身,重新走向球场中央,对着有些发愣的队友们吼道:“发什么呆!继续!”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晴站在原地,腰间被影山手掌托住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一圈温热的烙印。那温度透过衣服,清晰地烙印在皮肤上,带着一种奇特的、挥之不去的存在感。窗外的雨声依旧喧嚣,馆内的比赛重新开始,呼喊声再次响起。
但晴的耳边,却仿佛还在回荡着影山那句低沉而清晰的“站稳了”。
她看着影山在场上奔跑、托球的身影,看着他指挥若定的侧脸。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在她心里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腰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双属于球场掌控者的、带着力量与温度的手的印记。
作者有话说:狢:一种狡猾的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