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体育馆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橙红色的光影。一天的训练结束,空气里弥漫着汗水蒸腾后的咸涩气息和橡胶地板特有的味道。队员们或坐或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进行放松拉伸,疲惫的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满足。
“啊——!好痛!好痛痛痛痛!”
一声夸张的哀嚎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日向翔阳龇牙咧嘴地瘫坐在场边地板上,两条腿直挺挺地伸着,小腿肚的肌肉肉眼可见地紧绷着,甚至还在微微抽搐。他一边用手胡乱地揉捏着,一边发出抽气声。
“晴!晴!我的腿!我的腿要废掉了!”翔阳看到走过来的星野晴,立刻像找到了救星,眼泪汪汪地控诉,“影山那个魔鬼!他今天又让我跳了几百次!我的腿完全不听使唤了!”
晴在他面前蹲下,放下手中提着的小型医疗箱。她看着翔阳那明显过度疲劳、甚至有些轻微痉挛的小腿肌肉,眉头微蹙。翔阳的训练热情毋庸置疑,但影山那种近乎苛刻的要求,加上他自身拼命的性格,肌肉的负担显然已经超载了。
“肌肉疲劳过度了,翔阳。”晴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你需要立刻放松和冷敷,否则明天会更难受,甚至可能拉伤。”
她打开医疗箱,从里面拿出一管散发着浓烈薄荷和药草混合气味的白色药膏——运动热敷膏。这种药膏涂抹后会产生温热感,促进血液循环,缓解肌肉酸痛和僵硬,但通常是在运动后一段时间、肌肉初步放松后才使用。对于翔阳这种刚刚结束高强度训练、肌肉还处于高度紧张和轻微炎症状态的情况,直接热敷反而可能加剧不适。
晴拧开盖子,挤出一些乳白色的膏体在掌心,双手快速搓热。然后,她示意翔阳:“把腿伸直,放松一点。”
“哦、哦!”翔阳立刻乖乖照做,虽然肌肉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又抽了口气。
晴的手掌带着温热的药膏,轻轻覆上翔阳紧绷的小腿肚。她的手指纤细却有力,开始以稳定的力道和节奏,沿着肌肉的纹理,从下往上,由轻到重地进行按摩揉捏。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指腹精准地按压着痉挛的肌束和紧张的筋膜节点。
“嘶——!轻、轻点晴!好酸!好胀!”翔阳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体一弹,差点跳起来,脸都皱成了一团。
“忍一下,翔阳。肌肉太紧张了,必须揉开。”晴的声音依旧平稳,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减轻,她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放松,深呼吸。”
翔阳苦着脸,努力按照晴的指示深呼吸,试图放松那如同石头般僵硬的肌肉。晴的按摩虽然带来强烈的酸胀感,但伴随着药膏的温热渗透,一种深层的、舒缓的暖意也开始在肌肉深处扩散开来,对抗着那难耐的酸痛。他渐渐不再大呼小叫,只是偶尔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压抑的抽气。
晴全神贯注地处理着翔阳的肌肉问题。她能感觉到手下肌肉的僵硬程度在一点点缓解,痉挛的肌束也逐渐放松下来。她微微松了口气,正准备调整手法,专注于几个特别顽固的痛点。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两人头顶响起:
“喂。”
晴和翔阳同时抬头。
影山飞雄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旁边。他刚冲完澡,黑色的短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带着清爽的皂角味,但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冷硬。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冒着丝丝寒气的冰袋,目光落在翔阳那被晴按摩得微微发红的小腿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影山?干嘛?”翔阳没好气地问,显然还对今天训练时被他“折磨”的事情耿耿于怀。
影山没有理会翔阳,他的视线从翔阳的小腿移开,落在了晴的脸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如同冰封的湖面,看不出什么情绪。
然后,在晴和翔阳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影山手臂一扬——
“啪!”
那个冰冷的冰袋,被他以一种近乎粗暴的、丢垃圾般的动作,直接扔在了翔阳还在被按摩的小腿上!
“哇啊——!好冰!影山你干什么?!”翔阳被突如其来的冰冷刺激得浑身一激灵,猛地缩腿,差点把晴的手甩开。
冰袋落在肌肉上,瞬间带来刺骨的寒意,与晴手掌下药膏带来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翔阳被冻得龇牙咧嘴,怒视着影山。
影山却连看都没看翔阳一眼,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晴的脸上,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明天还要跳。”
这句话简洁、冰冷,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关心。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不容更改的事实——日向翔阳明天必须继续训练,继续跳跃。所以,他的腿不能废掉。
说完,影山便不再停留,转身径直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个挺拔而冷漠的背影。
“什、什么啊!这家伙!”翔阳气得跳脚,指着影山的背影,“扔个冰袋还这么嚣张!晴你别理他!继续帮我按!热敷舒服多了!”
晴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掌心残留着药膏的温热和翔阳小腿肌肉的触感。她看着影山消失在更衣室门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被扔在翔阳腿上的冰袋,以及翔阳因为冰袋刺激而暂时忘记了酸痛、只剩下愤怒的表情。
影山的行为,一如既往的粗暴、直接、不近人情。扔冰袋的动作,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更像是一种不耐烦的提醒。
但是……
晴的目光微微闪动。她想起了影山刚才的眼神。那双总是冰冷淡漠的眼睛,在看向翔阳的小腿时,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掠过了一丝极其专注的、近乎审视的光芒。那不是漠不关心,更像是一种……评估?评估翔阳肌肉的状态?评估他是否还能承受明天的训练?
还有那句“他明天还要跳”。没有主语,没有情绪,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笃定。笃定翔阳会继续跳,笃定他自己会继续托出那些炮弹般的球。
晴沉默地拿起那个冰袋。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她轻轻地将冰袋敷在翔阳小腿肌肉最紧张、最滚烫的位置。冰敷可以收缩血管,减轻炎症反应,对于刚刚结束高强度训练、肌肉有轻微损伤迹象的情况,确实比热敷更合适。
“晴?”翔阳被冰得缩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她。
“影山……说得对。”晴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解释,“你现在需要的是冷敷,先消炎。热敷膏,晚些再用。”
她调整着冰袋的位置,确保它能均匀地覆盖住痉挛的肌群。翔阳虽然还是气鼓鼓的,但在冰袋的镇抚下,肌肉的灼热感和酸痛感确实得到了缓解,他哼哼唧唧地安静了下来。
晴低着头,认真地帮翔阳做着冰敷。她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影山刚才那短暂却异常专注的眼神。那种眼神,和他托球时锁定目标的眼神,何其相似。
这个外表冷漠、说话刻薄的二传手,或许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在意球场上的“炮弹”能否继续发射。只是他的方式,和他那追求极限的托球一样,直接、强硬,甚至有些伤人。
但那份专注,那份对“明天还要跳”的笃定,却像他扔过来的冰袋一样,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托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