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岛萤那记精妙绝伦的“诱导性拦网”,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将比分扳平,更彻底点燃了乌野高中几乎被逼至悬崖边的斗志。
21:21!从大比分落后到第三局绝境追平,乌野队员们眼中燃烧的不再是绝望的挣扎,而是看到胜利曙光后更加炽热的渴望。
整个体育馆的气氛被推向高潮,乌野支持者的呐喊声第一次压过了井闼山庞大的助威团。
井闼山学院请求了暂停。他们的教练面色严峻,快速地在战术板上画着,队员们围拢在一起,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被挑战权威的恼怒。
尤其是王牌副攻白马芽衣子,他紧抿着嘴唇,眼神锐利地扫过乌野的场地,最终定格在月岛萤和场边晴的身上。被对手以这样一种“算计”的方式得分,对他而言是一种不小的冲击。
暂停时间,乌野这边则是士气高涨。乌养教练抓紧时间强调防守细节和关键分的心态。菅原孝支用力拍着每个队员的后背,大声鼓励。
东峰旭活动着手腕,眼神凶狠。就连替补席上的日向,也挣扎着挥舞毛巾,用沙哑的嗓子喊着“加油”。
月岛萤安静地喝着水,用毛巾擦拭着眼镜,看似平静,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额角密集的汗珠,显示着他刚才那次高度集中的防守消耗了巨大的精力。
晴站在记录台旁,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成功提示的兴奋感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对接下来最终对决的更深层的紧张。她下意识地低头,目光落在了自己左膝上方,那个白色的、绣着“观测点”三个小字的护膝上。
这是影山送给她的,象征着他们之间独特的连接和信任。在刚才全神贯注于比赛时,她似乎感觉到护膝的绑带有些松动,边缘的绣线好像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
她轻轻用手抚摸了一下那三个字,指尖传来微微湿润的触感。高强度的工作和紧张的观赛,让她出了不少汗,护膝的布料吸汗后,黑色的绣线边缘果然有些洇开,使得“观测点”的字迹不如之前清晰锐利了。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这个重要的象征物,因为她的投入和这场艰苦的战斗,而沾染了战场的痕迹,却也变得有些……不完美了。
这个细微的发现,不知为何,让晴的心微微揪了一下。她希望一切与影山相关的东西,都能保持最好的状态,尤其是在他无法亲临的战场上。
与此同时,东京的病房里。
影山飞雄屏住呼吸,看完了乌野追平比分的整个过程。当比分定格在21:21时,他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毫米,一直紧握床单的手也缓缓松开,手心里全是汗。
他看到了月岛那个冷静到可怕的拦网,看到了队友们绝地反击的怒吼,也看到了场边晴在得分瞬间,下意识握紧拳头、眼中迸发出光彩的样子。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有对队伍顽强拼搏的动容,有对无法与队友并肩的焦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深深震撼后的沉默。
乌野,在没有他,甚至失去了日向的情况下,竟然真的将井闼山逼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依靠的不是某个人的超强发挥,而是整个团队的韧性、智慧和信任。月岛的冷静,菅原的魄力,东峰的坚持,西谷的防守,还有……晴那精准如手术刀般的分析和提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屏幕里晴的身影。镜头恰好给到了她一个特写,她正微微低头,手指轻轻抚过左膝的位置,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抬起头专注地看向赛场,但那一闪而过的、带着些许在意和惋惜的神色,却没有逃过影山锐利的眼睛。
她在看什么?影山的视线聚焦在她左膝那个白色的护膝上。是护膝怎么了?不舒服?还是……他记得那个护膝,是他送的,上面绣着字。是因为汗水或者动作,让上面的字迹模糊了吗?
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不知为何,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影山一下。
在他无法守护的战场上,连他赠予的象征物,似乎也在承受着磨损。这种联想,让他心中那股急于回归的冲动,变得更加尖锐和具体。
暂停结束,最后的决战开始。空气仿佛凝固,每一个球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双方都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专注,比分交替上升,22平,23平,24平……每一次得分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或叹息。
乌野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井闼山也使出了浑身解数。最终,经验更为老道的井闼山,凭借佐久早圣臣一记无解的小斜线扣杀,以26:24拿下了第三局。
大比分0:3。乌野高中终究还是败了,止步于Ih全国大赛第二轮。
当终场哨声响起的那一刻,乌野的队员们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东峰旭单膝跪地,双手撑着地面;菅原孝支仰头望着顶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月岛萤弯腰扶着膝盖,汗水如雨般滴落;西谷夕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替补席上,日向翔阳把脸埋进毛巾里,肩膀微微抽动。不甘、遗憾、疲惫……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晴站在场边,看着记分牌上刺眼的比分,看着队员们失落的身影,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们真的尽力了,拼到了最后一刻。她用力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作为经理,她必须坚强。
比赛结束后,是漫长的整理和返程。回到下榻的旅馆时,已是深夜。队员们身心俱疲,简单洗漱后便几乎倒头就睡。晴作为经理,还有不少后续工作要处理,等一切都忙完,回到自己和另一位女经理合住的房间时,室友已经睡着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夜声。晴却毫无睡意。白天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尤其是最后失利时队员们的神情,让她心里堵得难受。她轻手轻脚地拿出自己的随身小包,从里面取出了那个白色的护膝。
台灯下,她仔细地看着护膝上“观测点”三个字。
果然,黑色的绣线因为汗水的浸润,边缘有些模糊了,不如刚绣好时那么清晰利落。看着这变得有些斑驳的字迹,晴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
这仿佛象征着这次全国大赛之旅:他们努力过,奋斗过,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却终究未能抵达理想的终点,带着遗憾和磨损归来。
沉默了片刻,晴忽然站起身,在房间里翻找起来。她记得自己带了一个小小的针线包,以备不时之需。
很快,她找到了针和黑色的绣线。她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将护膝铺平,开始小心翼翼地拆解原来那些被汗水洇糊的绣线。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一针一线,慢慢地拆,生怕损坏了底布。灯光勾勒出她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喧嚣和遗憾都远去了,只剩下针尖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和她在寂静深夜里的呼吸。
她要把这个象征重新绣好,让它恢复原本清晰的样子。这不仅是在修复一个护膝,更像是一种无声的仪式,一种对过去的告别,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无论结果如何,他们曾经在那个战场上努力“观测”过、奋斗过,这份连接和信念,不应该被汗水和遗憾模糊。
就在晴全神贯注地绣着最后一笔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发出轻微的震动。是视频通话请求,来自——影山飞雄。
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还没睡?她连忙放下针线,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表情,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然后接通了视频。
屏幕那头,影山似乎也靠在床头,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异常清醒,直直地透过屏幕看过来,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晴的内心。
“还没睡?”影山的声音有些低哑,打破了沉默。
“嗯,刚忙完。”晴轻声回答,下意识地将拿着护膝的手往镜头外挪了挪,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在做这个。
但影山的目光何其锐利,他立刻就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和手边隐约可见的针线。“你在做什么?”他追问,语气带着他惯有的直接。
晴犹豫了一下,知道瞒不过他,只好将护膝拿到镜头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就是,白天气温高,出汗多,护膝上的字有点糊了,我想重新绣一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心虚。
影山盯着那个护膝,看着上面已经快被拆完的模糊字迹和晴手中捏着的细针,沉默了好几秒钟。病房里安静得能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晴以为他会说“没必要”或者“浪费时间”之类的话时,影山却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别绣了。”
晴一怔,抬头看向屏幕里的他,有些不解。
影山的目光从护膝缓缓移到她的脸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却又隐隐有暗流涌动。他看着她,非常认真、非常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绣得再清楚……”
“也比不上……”
“你站在那里。”
你站在那里,就是我的观测点。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又像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拿着针线的手停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涌起一股汹涌澎湃的热流,直冲眼眶。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鼻子发酸,眼前迅速模糊一片。
他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比赛的胜负,看到了队员们的拼搏,更看到了她在场边的每一个瞬间,看到了她对这个小小护膝的在意。而他用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最重要的,从来不是那个象征物本身,而是她这个人,她的存在。
就在这时,影山忽然伸出手,隔着屏幕,虚虚地指向她,或者说,指向她手中的护膝和针线,用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补充了最后一句:
“你在,就是观测点。”
话音落下,视频两端,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彼此通过屏幕传递的呼吸声,和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情感,在深夜里静静流淌。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滴落在尚未绣完的护膝上,氤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而屏幕那头,影山说完这句话后,便移开了视线,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泛起了一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有些别扭地抬手揉了揉后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很晚了,快去睡。”
然后,不等晴回应,他便径直挂断了视频通话。
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晴却久久无法平静。她低头看着手中被泪水打湿的护膝,又哭又笑。失败带来的阴霾,仿佛被这句笨拙却无比真挚的话语驱散了大半。
她轻轻地将护膝和针线收好。或许,不用绣得那么完美了。因为有些东西,已经比任何清晰的绣迹,都更加深刻地烙印在了心里。
这一夜,对于远在东京的影山和身在兵库的晴而言,都注定难以入眠。
失败的苦涩与成长的阵痛交织,而一份悄然加深的羁绊,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指引着下一次征程的方向。
乌野的全国大赛之旅结束了,但他们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