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修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握着她的手忘了松开。
一楼的演奏还在继续,熟悉的旋律回荡在大厅,与宾客的交谈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抒情的背景音。
桑晚被他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他一定是见色起意了。
她将自己的手小心地抽了回来。
“沈先生,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砚修罕见地笑得柔和,抬起手想抚摸她的脸颊,最终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耳环,金属质地,触手有些冰凉。
“温小姐变成熟了,和第一次见的时候不太一样。”
桑晚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有所指,装作听不懂他的试探,低下头没说话,又从旁边的长桌上拿起一瓶香槟,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
“是吗?今天这样的场合,我自然要穿得隆重一些。”
沈砚修不动声色地盯着她,俯下身附在她耳边:
“现在这样也很有魅力。”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桑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被沈砚修扶稳站好了。
“那天撞哪儿了?我看看。”
“啊?”
桑晚还没来得及反应,沈砚修一只手拨开她垂落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这下能看到额头还有一个不起眼的肿块,微微泛着青紫。
“还疼吗?”
桑晚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没想到今天还没彻底好,揉了揉额头小声说:
“不疼了。”
“抱歉,还能看出来吗?我一会去卫生间再补个妆遮一下。”
她知道沈砚修一出现,很容易成为场上的焦点。他来澳岛的次数不多,一会儿免不了有政要或是商界红人来给他敬酒。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站在他身边的女伴,当然不能让人挑出一点错来。
“我现在去好了。”
说着要走,沈砚修拉住了她的手腕,随性地笑了:
“不用,够漂亮了。”
说着目光移向不远处攀谈的几个人:“他们在看你呢。”
桑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几个熟悉的人,都是港澳一带有头有脸的人。
她不知道沈砚修认识多少,估计除了最大的几个家族,很多人他都没见过。
她微微踮起脚,附在他耳边。
“高脚桌左边那个是船运的长孙,今年二十五,刚从斯坦福读书回来创业,边上那个歌手是他的女朋友。”
沈砚修看她穿着细高跟鞋,皱了皱眉,怕她左腿还是支撑不住,轻轻搂着她的腰:“嗯,继续说。”
“那边是付家的大公子,你应该认识。付文礼着意培养他,以后大概率要接班的。”
沈砚修低头看着她:“他和任姨太关系好吗?”
桑晚沉默了片刻,眨了眨眼睛:“一般般吧,他主要在防着苏曼文进门,影响他的继承权。他还腾不出手对付任敏之,不过我听敏之姐说起过,这个人比他父亲做事还狠,你以后和他打交道的话,要小心些。”
“温小姐在担心我?”沈砚修没想到她能这么和自己说话,没忍住询问了她一句,语调轻松。
话音落地,桑晚才发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
沉默片刻,她拿着手里的酒杯,喝下一半:“沈先生做事有分寸,我不该多嘴的。”
“无妨,晚上我还有些事要问温小姐的意见。”
沈砚修松开她,从桌上顺手取过一串葡萄,挑了一颗,喂进她嘴里。
动作亲密自然,像是做过很多遍一样。
桑晚下意识地张开嘴,被他暧昧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刚吃完,沈砚修又剥下一颗,喂了进来。
“没吃东西,别喝那么多酒。”
桑晚嚼碎,澳门的葡萄一年四季都很甜,混合着香槟微醺的苦涩,在唇齿间别有风味。
她定了定神才回复沈砚修:“我酒量还不错的,沈先生别担心,一会儿我帮您挡酒。”
沈砚修侧身看了她一眼,眉目间结出一层阴影。
任敏之真是好样的。
抽烟喝酒,倒是样样都让他的女人学会了。
两人说话的间隙,汽笛声轰鸣,游轮从港口开了出去。
船身依旧平稳,不一会儿,有脚步和谈笑声靠近。
是苏曼文领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都是付家在商场上的朋友。
这些人刚刚就注意到沈砚修了,现在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人笑容客气,举杯示意:“听说沈公子今天也在,特地过来打个招呼。老爷子在京市一切都好吗?”
沈砚修认识他,是银河国际的实际控制人梁立民。
他神色收敛,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挡住了桑晚半个身形,左手仍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右手自然伸出,与梁立民握了一下。
“有劳梁生挂念了,我父亲一切都好。”
两人寒暄过后,梁立民目光一转,注意到了沈砚修身后的女人,眼底划过一丝好奇。
他之前有过耳闻,岭洲的总裁一路高歌猛进,但是毕竟还是年轻,这一两年有些花边新闻。
“沈公子换女伴了。不介绍一下?”
沈砚修回眸,桑晚自己走上前来:“温宁,新天地的经理,很高兴见到梁总,哪天您过来玩儿。”
苏曼文站在一边,打量着桑晚,习惯性地挑了挑眼角:
“沈先生是贵客,照顾好沈先生。”
“我知道。”
沈砚修看到苏曼文的态度,动作比语言直接,半搂着桑晚的腰,往身侧带了带,护短的姿态明显。
两个人见状不再多言,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一会儿又来了几波人,香槟杯叮当交错,厅内热闹非凡。
苏曼文接了一个电话,应该是付文礼到了,出去迎接。
人群渐渐散开,沈砚修看桑晚站累得有些乏力,让她先回顶层的套房休息:
“你的房间在我隔壁,中午小睡一会儿,我下午再去找你,有个小礼物要送给温小姐。”
桑晚一愣,连忙拒绝:“不用,沈先生不用破费。”
她心里清楚,晚上就是拍卖会。以沈砚修的身份,所谓“礼物”多半不是寻常物件,而是价值连城、她收不起的东西。她本来也不缺钱,现在不需要这些东西。
“我还是在这儿陪您吧。您第一次出席付家的商会活动,很多人不认识,任姨太吩咐过我了,说您带着我方便一点。”
她适当地提了一句任敏之。
沈砚修没有捕捉到她话里话外为任敏之说好话的意味,只听到了她要陪他。
他来了一个多月了,第一次听她要留下来陪他,有些失神,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不是不想你陪我,我中午有些事要办,带着温小姐不方便。”
桑晚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顾不得他的暧昧语调,正要问他什么事,又觉得似乎不该多问。
沈砚修看她到底是比自己小,脸上藏不住事,忍不住继续逗她:“许士杰在船上,他以我秘书的身份上的船。”
桑晚听到熟悉的三个字,表情微动,又马上收敛故作平静:“许先生是您的亲信?”
她很久没有见过这位老朋友了。
这几年,他应该帮沈家处理了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沈砚修抿了一口酒,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表演,垂着眼睫看她。
“算是吧。”
桑晚知道再问下去就越界了,礼貌得帮他整理了一下外套就离开了。
…
沈砚修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眼底那点情绪随即沉了下去。他抬手饮尽杯里的酒,随即从大厅另一侧走出,顺着舷梯一步一步登上上一层甲板。
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湿与凉意。他取出手机,拨通了许士杰的电话。
许士杰马上接了起来。
“砚修,魏明则也在船上。你说你非要趟这一趟浑水干嘛?你不让澳门当局放人,别把人逼急了。”
沈砚修神情冷淡:
“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而且他在船上不是很正常。付文礼邀请我,没有不邀请他的道理。船上有什么问题吗?”
许士杰笑了一声:“我看到他带的那几个人了。”
沈砚修皱起眉头:“他带人来做什么?”
许士杰在下层船舱里,声音有些沉闷:
“这船下午会开进国际海域,不知道他要干吗。我觉得他不敢真对你下手,摆摆样子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就是我上船的时候安检太严了,没带东西。一会儿我去找一把顺手的。”
沈砚修对他是放心的,只是嘱咐了一句:“你也小心点,带备用手机了吗?”
装卫星通讯的那种。
“没有,他们不敢查你,但是查我查得严,带不进来。”
沈砚修沉默了片刻:“桑儿在我这儿,她还记得你。下午我让她把备用机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