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青离,亦是板木——关东地区地下黑暗组织“火箭队”的首领。
白日里,我是常磐道馆那位不苟言笑的馆主,指尖捻动徽章便能决定训练家的去留。
夜幕下,我是火箭集团有限公司的总裁,签名落笔间牵动着数万人的生计与地下世界的暗流。
黑暗于我而言,从不是枷锁,而是与生俱来的呼吸方式。
我早已习惯在阴影中布局,看棋子落定、看野心滋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束不属于我的世界的光,悄悄撬开一道缝隙。
那天起因于一场罕见的疲惫。
基地的实验报告与集团的财务报表堆叠如山,连轴转了七十二小时后,我第一次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常年紧绷的神经。
鬼使神差地,我驱车去了真新镇——那个在大木博士眼皮底下的小镇,我半年前为“放松”购置的房产就藏在镇子边缘的林荫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筛下斑驳的光点,我躺在庭院的藤椅上假寐,喉间还残留着黑咖啡的苦涩。
栅栏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掀开眼,看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正扒着栏杆,圆溜溜的眼睛像浸了晨露的黑葡萄,直勾勾地盯着我。
寻常孩子见了我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早该怯生生躲开,可这孩子不同。
我在他眼里清晰地捕捉到了层层叠叠的情绪:先是好奇,接着是疑惑,转瞬一丝惊讶。
男孩那眼底竟浮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混杂着微不可察的、仿佛感同身受般的伤心。
一个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眼神?我心头微动,却只懒懒地阖上眼,懒得理会。
“叔叔,你好呀!”男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咬碎了冰糖,“我叫小林,就住在前面那条街!”
我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算是回应。
原以为这只是插曲,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这抹小小的身影成了庭院外的固定风景。
小林每天都会准时出现,隔着栏杆絮絮叨叨地说些琐事。
今天大木博士的孙子又弄坏了实验室的仪器,隔壁的人又在傍晚唱歌,有人种的花长出了第一片新叶……
起初我充耳不闻,任由他的声音随着风飘进耳朵,像背景音般可有可无。
可不知从何时起,我会漫不经心地接一句;会在他抱怨“数学题好难”时,冷不丁提点一句解题思路。
他从不试图越过护栏,只是乖乖地站在外面,像只守着领地的小兽,却又用最柔软的方式渗透进来。
有时我回基地处理要事,隔三五天再来,总能看见他蹲在栏杆边,见我来了便立刻蹦起来,仰着小脸问:“叔叔,你是不是工作太忙啦?累不累呀?”
他手里还经常拎着东西,有时是妈妈烤的曲奇,有时是据说能助眠的薰衣草香薰,塞到我手里时,指尖带着孩子气的温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
那天小林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他被大木博士收为学生的事,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那股子蓬勃的热血,像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不容阻挡的生命力。
我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发红的脸颊,鬼使神差地抬手,推开了那扇从未开启过的护栏门。
“进来吧。”
小林愣住了,随即欢呼一声,像只快乐的小鸟蹿进院子,自来熟地在藤椅旁找了个小凳子坐下,继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听着他的声音,竟不觉得烦躁,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
从那以后,我在真新镇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公司的普通文件、道馆的例行报表,我都带回这里处理。
小林就搬个小桌子坐在旁边,有时写写大木博士布置的作业,有时托着下巴看我签字,安安静静的,像只温顺的小宠物。
这样的时光,一晃就是一年两个月十三天。
直到那天,庭院里空无一人。
我坐在藤椅上,手里的钢笔悬在文件上方,半天落不下去。
阳光依旧温暖,风里依旧有花香,可少了那道叽叽喳喳的声音,整个院子都显得空荡荡的。
我皱了皱眉,第一次生出“不习惯”的情绪。
按捺不住心底的异样,我起身走向小林家。
敲门时,是花子开的门,她脸上带着担忧:“小林发烧了,烧得厉害,吃了药也不见好……”
我没多言,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从保险柜里取出一瓶药剂。
那是火箭集团最新研发的特效药,本是为应对特殊情况准备的。
将药剂递给花子时,我破天荒地叮嘱了一句:“按剂量服用,下午就能退烧。”
果然,傍晚时分,小林裹着毯子跑来找我,脸颊还有点泛红,眼睛却亮得很:“青离哥哥,谢谢你的药!”
这是我第一次告诉他我的名字。“青离。”
他笑得更开心了:“青离哥哥,真好听!”
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他不再满足于在旁边看着,会凑过来问我文件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会在我打电话时安静地捂住嘴巴,甚至会在我处理完工作后,拉着我教他认草药、辨精灵。
我也默许了他留在家里过夜,看着他蜷缩在客房的小床上,呼吸均匀,像只卸下所有防备的小兽,心底竟生出一丝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柔软。
我从未把他当作普通孩子。
小林很聪明,一点就透,偶尔说出的见解,连大木博士都赞不绝口。
他会跟我抱怨大木博士布置的课程太多,会懊恼自己的精灵训练总不到位,也会兴奋地跟我分享喜悦。
他像一颗小太阳,带着灼人的温度,一点点照亮我习惯了黑暗的世界。
变故发生在一个深夜。我做了个噩梦,梦里的小林长大了,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却浑身是伤,被困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
他朝着我大喊“青离哥哥”,声音嘶哑,满是绝望。
我拼尽全力想冲过去,却像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挣扎。
最后,一道冰冷的剑光划破黑暗,精准地落在他的喉咙上——
“唔!”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冲破胸腔。
那道剑光、小林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像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不是面对警方围剿的恐惧,不是计划失败的恐惧,而是害怕失去的恐惧。
小林在我心里的位置,早已超出了“有趣的小孩”的范畴。
他是唯一能让我卸下防备的存在,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可这光,注定要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在小林即将成年,准备踏上旅行之路的前一年,我离开了真新镇。
没有告别,只留下那座空荡荡的院子,和满院未曾言说的牵挂。
我知道,我的身份、我的世界,注定是他的羁绊,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保护。
再次重逢,是在常磐道馆。
小林带着他的伙伴来挑战道馆,身形已经挺拔,眉眼间有了少年人的英气,身边站着的,是大木博士的孙子。
那小子寸步不离地挨着小林,眼神里的亲近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的小太阳,好像要被别人抢走了。
积压了数年的情绪瞬间爆发,我不等他开口,几步上前,一把将他揽进怀里。
熟悉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我收紧手臂。
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试图靠近的少年,我眼神一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他是我的,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了。
“好久不见,我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