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仁低头抽着烟,又问:“我还算是卧底吗?以后还能复职吗?”
“当然算,只要你把洪记搞垮了,复职后就能当督察组长!”黄志诚干脆地回答。
陈永仁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轻松地站起身说:“销售培训要开始了,上面催得紧,我先走了。”
“好。”黄志诚点了点头。
“对了,我听洪记的人说,大佬这几天要去九珑城寨做慈善,还带着茅趸华一起。”陈永仁说道。
“再见,阿仁。”陈永仁离开大楼,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几个被选中去中英街的洪记兄弟正蹲在一辆豪车旁边抽烟,有人看见他出来,抬头喊道:“阿仁!你又磨蹭什么呢?每次来看心理医生都这么慢!快点!师傅要开课了!”
“来了来了!”陈永仁赶紧跑了过去。
天台上,黄志诚抽出一支烟,点燃继续抽着。
“在中英街开店,能赚多少钱?”他自言自语道。
黄志诚摇了摇头,现在啯内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他觉得洪记不可能靠中英街赚钱,或者中英街只是霸王东的一个幌子?
“霸王东真是狡猾,用这种办法来排除卧底。”他心里想着。
“每天让洪记的保安进行高强度训练,稍微不合格就挨打写检讨……目的就是为了提高保安的忠诚度,呵呵。”他冷笑一声。
“高明!”他在心里赞叹道。
“去九珑城寨做慈善,新记、洪兴、东星……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系?难道嚯东是想垄断香岛的洗衣粉市场?”他在心里琢磨着。
黄志诚坚信,洪记除了赌船之外,一定还有更多非法生意。花园街和通菜街的假货,珑腾电子的游戏机毐害青少年……还有粉档的生意,肯定还在暗中运作,只是藏得太深了。
否则,珑腾集团哪来的钱养那么多手下?
洪记的小弟平均收入是一万块,要知道他自己一个月才两万,只要做到洪记安保主管,收入就差不多和他一样……洪记的九位董事和十二位理事,收入更是夸张。
不卖粉,嚯东哪来的钱养那么多人?
真当拍电影呢?当二房东、卖假货、做游戏机就能养十几万人?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离开大楼,回到自己的车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黄志诚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行动取消。”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发信人是他安插在唐大宇手下的卧底——老虎仔。
唐大宇本来打算转投蒋家,黄志诚是第一个听说的,怎么突然又不去了?他一想到这里,立刻打电话给老虎仔。
洪记大厦,董事长办公室4.3室。
唐大宇满脸愧疚地坐在嚯东对面,低着头说道:“珑头,有件事,我……我得跟你说清楚。”
“说吧。”嚯东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回应道。
旁边了解情况的人猛地挺直了身子,靓坤抄起一瓶人头马,打算找机会干掉这个叛徒,野狼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师爷苏琢磨着要不要先订副棺材备用。
唐大宇开口道:“上个月蒋天生找过我,想让我重回洪兴,我琢磨了一个月,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什么?”嚯东有些意外,“你咋突然就变卦了呢?”
靓坤放下了酒瓶,师爷苏打消了订棺材的念头,野狼继续拿刀剔指甲……
唐大宇抬起头,惊讶地说:“珑头,您已经知道啦?”
唐大宇一直记得当年在洪兴大会上对恐珑说的那番话:“大佬,出来混得识时务,大家都支持,这就是大势。再加上洪泰合并,洪兴就是香岛最大的社团了!”
在江湖上混,得看准形势。
现在洪记不靠卖粉也能养活众多手下,号码帮、四海帮、竹连帮、老歪,甚至山口组,都在洪记的赌船上找饭吃。
整个场面一片红火,各行各业都兴旺。
他是洪记的理事,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每个月轻轻松松就能拿几百万工资,打打拳、泡个妞、玩玩乐,多自在。
舒服的日子会让人失去野心。
所以,唐大宇考虑了一个月,最后决定不再回去。
面对珑头,他把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完,他感觉轻松了不少,坦然地说:“珑头,还有各位兄弟,真是对不住大家了。”
嚯东心里暗暗琢磨了一下,本来他还觉得管理层人多了,想找机会裁掉几个,没想到唐大宇快不行了竟然想通了。
“不错。”嚯东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能明白就好,洪记不管你们私下接触过谁,也不管你们交过什么朋友,但有些朋友能交,有些……”
“嘀嘀嘀——”
唐大宇的大哥大突然响了,是老虎仔的电话。
老虎仔立刻挂断,这电话肯定不是家里打来的,他从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也不是洪记那边的,下午他和唐大宇见珑头的事,观塘堂口的人都知道。
那么……也就只有他的上司,反黑组的黄志诚了。
结果,刚挂掉,铃声又响了。
虽然嚯东被打断有点不乐意,但他还是说:“这么急?要是有事,你出去接吧。”
“阿顶,不用!我再说两句就好,不好意思,第一次接触洪记的核心权力,老虎仔当然不想错过。”
“是我,细佬!”接起大哥大,黄志诚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虎仔满头大汗,赶紧说:“我都说了,我下午有事,老细!你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说完,他捂住话筒,小声对大家说:“对不起,家里来的!”
黄志诚简短地说:“唐大宇咋没来签约?下午老地方见。”
这时,嚯东绕过办公桌走到老虎仔面前,一把抢过大哥大,贴到耳边:“喂?黄志诚吗?”
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嚯东四项能力都超过五十,不仅身手敏捷,听觉也特别灵敏,他压根没想到,隔着一米远,老虎仔联系的人居然是反黑组的黄志诚!
当嚯东那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黄志诚顿时浑身一激灵。
老虎仔冷汗直冒,坐立难安,恨不得冲出去逃跑。
嚯东一把按住他,继续对着话筒,语气带着一丝玩笑:“反黑组的黄SIR?我咋不知道,你还有亲戚在我们洪记当保安呢?!”
“你认错人了。”黄志诚心里一咯噔,说完就挂了电话。
“砰!”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唐大宇身边埋伏了五六年的卧底,就因为这一通电话,彻底露馅了!
卧底一旦被社团发现,下场极其悲惨,老虎仔可能会没命,甚至他的家人也可能有危险。
当初安插在洪泰的卧底王志成,能活着回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黄志诚推测,嚯东现在刚起步,还不想跟警队正面硬刚。
但……这次就不一定了。
所以,黄志诚不仅不能通过总署的关系把老虎仔救出来,还得拼命撇清关系,这样才能保住老虎仔家人的性命!
他把大哥大扔在桌上,老虎仔结结巴巴地慌乱起来:“阿顶,阿顶,你听我解释!”
“妈的,你是卧底?!”
“嘭!”
唐大宇抄起旁边的人头马,从上往下狠狠地砸在老虎仔头上。
“哗!”
酒瓶碎裂,酒水四溅,老虎仔全身都被淋湿,脑袋鲜血直流。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老虎仔脑袋上全是血,但他连碰都没碰伤口,还在拼命解释:“阿顶,阿顶,宇哥!你们听我说,什么黄SIR,什么反黑组,我真不认识!”
靓坤一言不发,举起明晃晃的刀子,往前就要捅死老虎仔。
“住手!”
“谁都不许动!”
嚯东直接喝止了所有人,然后盯着老虎仔,冷冷地说:“你是警察的人,跟我们不是一路的,你走吧。”
老虎仔立刻站起来,这个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办公室里的洪记大佬们,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
“你们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嚯东再次伸手拦住他,“你,马上离开洪记,滚!”
老虎仔缓缓向后退,一直退到门口,猛地转身,飞快地冲下楼梯逃跑,他吓得连电梯都不敢坐,一把拉开楼梯门就往下冲刺,连桌上的大哥大手机都顾不上了。
此刻,保住性命才是最关键的。
他一路狂奔!
跑到大厦外头,老虎仔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钻了进去:“快!去中环!”
“老板,去港997岛中环得穿隧道,得加钱!”司机提醒道。
“钱不是问题!快点!”老虎仔直接将钱包丢了出去!
出租车启动,老虎仔通过后视镜瞅瞅,见没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在办公室里。
唐大宇满脸困惑地问:“珑头,为什么要放走那叛徒?他要是回了警署,说不定会把咱们的事全抖搂出去!是我看走了眼,这事我来处理!”
“现在还怕反黑组查咱们吗?”嚯东提醒他,“咱们洪记里,各路的奸细、卧底,至少十个,老虎仔不过是其中之一。”
“只要咱们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就不怕被抓。”
说完,办公室里的人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