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如五条墨色长蛇,带着刺鼻的腥甜扑面而来。
灵均的三尾狐火骤然暴涨,金焰在身前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却见那黑气遇火不燃,反而顺着焰墙向上攀爬,所过之处,连狐火都泛起诡异的紫晕。
“小心!这是混沌之气凝练的‘蚀灵索’!”
伯益的断杖在地上重重一顿,青金色的眼瞳里闪过决绝。
他突然向前踏出一步,枯瘦的身躯挡在灵均身前,黑袍被气流掀起,露出底下布满伤痕的脊背 —— 那是早年参与绘制《山海图录》时,被凶兽爪牙留下的印记。
“先生!”
灵均伸手去拉,却被老人反手按住肩膀。
伯益的掌心滚烫如石块,一枚青灰色的玉简顺着他的指缝滑入灵均怀中,玉质冰凉,隐约刻着与图录相似的纹路。
“记住……”
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五条黑气已穿透他的躯体,在后背交织成网,“图录是阵图…… 不是钥匙……”
黑气游走之处,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皱纹如蛛网般爬满脸庞,仿佛瞬间苍老了百年。
穷奇站在玄石上发出刺耳的笑:“老东西,当年没能烧死你,今日倒自己送上门来。”
他指尖微动,缠绕在伯益身上的黑气突然收紧,“灵均,想救他?就把图录碎片扔过来。”
灵均的三尾因愤怒而剧烈颤抖,金焰在周身旋转成环。
他看见伯益的嘴角渗出黑血,断杖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却仍死死按住他的肩膀,青金色的眼瞳里映着昆仑墟的残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用九尾血脉……”
伯益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他突然猛地将灵均推开,自己则迎着穷奇新一道黑气扑了上去,“重启…… 封印……”
黑气穿透胸膛的刹那,伯益的身躯突然亮起柔和的金光。
那些金光从他七窍中涌出,顺着玄石的裂纹渗入,原本渗出紫雾的石体竟开始微微震颤,裂纹中的蛇影发出凄厉的嘶鸣。
他最后望了一眼灵均,苍老的脸上露出抹欣慰的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柜山竹林里研读书简的少年。
“先生 ——!”
灵均的嘶吼在废墟中回荡,三尾狐火暴涨至前所未有的高度,金焰中浮现出半条雪白的狐尾虚影,那是第四尾即将觉醒的征兆。
伯益的身躯在金光中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星火融入玄石。
奇异的是,随着他的消散,玄石上的裂纹竟开始缓慢愈合,四色光晕流转的速度明显迟滞,连穷奇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
穷奇的黑袍剧烈翻动,四色光晕突然化作四道利刃,劈向灵均面门,“一个将死的老东西,怎会撼动混沌之力!”
青风长老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最前面的利刃。
骨裂声清晰可闻,老人却死死抱住穷奇的腿,嘶哑地喊道:“少主快走!记住大巫的话,青丘…… 永不屈服!”
离朱的骨箭如流星般射出,三支箭精准地钉在穷奇的肩甲缝隙,箭簇上的凤凰血让黑气剧烈翻滚。
阿若的藤蔓则趁机缠住玄石,翠绿的枝叶顺着石体攀爬,开出一串串白色的小花,那些花朵接触到紫雾便纷纷炸裂,将雾气净化成无害的水汽。
灵均握着怀中的玉简,指尖能感受到伯益残留的温度。
玉简上刻着的并非山川脉络,而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组合起来正是半阙 “镇沌咒”,与玄石基部残存的青丘图腾恰好互补。
他突然明白了老人最后的话 ——《山海图录》从来不是打开封印的钥匙,而是重铸封印的阵眼,而启动阵眼的关键,便是九尾狐的血脉。
“穷奇!”
灵均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愤怒,第四尾狐影在身后缓缓展开,金焰中融入了点点星光 —— 那是伯益消散前赠予的灵力,“你以为这是结束?不,这是开始!”
穷奇挣脱青风的纠缠,黑袍下的利爪泛起幽蓝的光:“不知死活的小狐狸,等我打开混沌封印,别说你这半吊子的九尾狐,就是整个大荒都要给我陪葬!”
他抬手按在玄石上,四色光晕再次暴涨,玄石的愈合瞬间停滞,新的裂纹以更快的速度蔓延。
灵均望着玄石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星光,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怀中的玉简上。
青灰色的玉简亮起刺目的光,与玄石产生强烈的共鸣,那些由伯益所化的星火突然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废墟边缘突然传来阵阵骚动,离朱的通神目骤然亮起:“是开明兽!还有梼杌(táo wu)!它们好像在争斗!”
灵均抬头望去,只见西荒方向烟尘滚滚,隐约可见十颗头颅的巨兽身影,正是被阿若唤醒的开明兽本体。
它似乎感应到了玄石的危机,正与穷奇派去阻拦的梼杌激烈厮杀,咆哮声震得昆仑墟的断柱都在颤抖。
“是先生的后手!”
阿若的绿裙在风中猎猎作响,藤蔓突然从玄石中钻出,在石体上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他早就联系了昆仑守墓人!”
穷奇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他看了眼步步紧逼的灵均,又望向烟尘弥漫的西方,突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今日暂且饶你们一命!”
四色光晕骤然收缩,化作四道流光钻入他体内,“等我处理完那些杂碎,再回来取你们的狗命!”
黑袍人化作一道黑影掠向西方,留下的穷奇卫群龙无首,很快被灵均等人斩杀殆尽。
灵均走到玄石前,指尖抚过那些由星光组成的纹路,能清晰地感受到伯益残留的意志,那意志温暖而坚定,像柜山的晨露,像青丘的晚风,像所有守护大荒的灵魂在低声吟唱。
青风长老捂着流血的胸口,蹒跚着走来:“少主,我们……”
他的话未说完,玄石突然剧烈震颤,石体上的符文亮起,与灵均怀中的玉简产生共鸣。
四色光晕虽然消失,紫雾却再次渗出,显然伯益的牺牲只能暂缓封印破裂,无法彻底阻止。
灵均的四尾狐影在身后轻轻摆动,金焰中星光流转:“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他望向东方天际,那里的星辰正以诡异的轨迹排列,“根据玉简记载,三日后会有‘九星连珠’,那时用五域图录与九尾血脉共鸣,或许能重铸封印。”
离朱收起象牙弓,通神目的金光中带着疲惫:“可我们只有三天时间,穷奇绝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阿若的藤蔓突然指向玄石深处:“我能感觉到,先生的灵力在石体中形成了一道屏障,至少能挡住三天。”
少女的声音带着坚定,绿裙下的手指轻轻按在玄石上,“这三天,由我们来守护。”
灵均握紧怀中的玉简,四尾在身后展开如扇形。
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下,在玄石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中,他仿佛看到了伯益的笑脸,看到了阿婆的叮嘱,看到了所有为守护大荒而牺牲的灵魂。
“好。”
灵均的声音沉稳如岩,“三天后,我们在这里,了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