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深处的雾气裹着硫磺味,黏在皮肤上像层薄蜡。
焦黑的巨木横七竖八地卧在泥潭里,枝桠间缠着数十根泛着电光的雷鸟羽毛,风一吹就发出 “噼啪” 的轻响,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雷藏在里面。
离朱展开青金色双翅,翼尖扫开迎面而来的雾团,翅下的风烬攥着骨矛,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 他的衣袍还沾着昨日与骨符卫缠斗时的血污,领口处隐约能看见三道未愈的爪痕,那是穷奇卫的 “蚀骨爪” 留下的伤口,此刻正随着呼吸隐隐作痛。
“前面就是避雷石了。”
离朱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落在前方半埋在泥潭里的奇石上。
那石头通体泛着冷幽幽的蓝光,光纹像活物似的在石面上游走,把周围的泥水都映成了淡蓝色,连泥潭里游动的黑色水虫,都裹上了一层细碎的蓝芒。
风烬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往前迈了两步,泥潭里的泥水没过脚踝,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可视线却死死盯着那道蓝光:“只要拿到避雷石里的东西,我爹的蚀骨咒就能解了?”
离朱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天眼缓缓亮起,金色的光纹在眼底流转,扫过避雷石周围的泥潭。
当光芒触到石身左侧三尺处时,泥潭突然 “咕嘟” 冒了个大泡,一道银白的影子猛地窜出,鳞甲上的纹路炸开细碎的电光,落在泥潭里溅起三朵蓝火 —— 竟是一条丈许长的雷蛇,头生独角,眼如赤电,鳞甲间还缠着半根焦黑的雷鸟尾羽,正是《山海经?西山经》中记载的 “肥遗” 类异兽,专司守护灵脉,所过之处草木皆带雷气。
“小心!”
离朱猛地将风烬往身后一拽,自己则纵身跃起,双翅扇出两道青风,将雷蛇喷来的第一道电浆挡开。
那电浆如银线般擦着风烬的肩头掠过,落在旁边的巨木上,焦黑的树干顿时炸开个碗大的洞,木屑混着火星子飞溅,落在风烬的衣袍上,烫得他下意识地拍打着。
风烬握着骨矛的手更紧了,矛尖的墨绿色毒液在蓝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 那是他昨日从凤巢崖的毒囊里取的 “腐骨液”,本想用来对付穷奇卫,此刻却对准了雷蛇的七寸。
他深吸一口气,脚尖在泥潭里一点,借着反作用力朝着雷蛇扑去,骨矛带着风声刺向对方的腹部。
可雷蛇的动作比他更快,尾巴猛地一甩,鳞甲上的电光化作三道银线,缠住了骨矛的矛尖,风烬只觉得一股巨力从矛柄传来,整个人被拽得往前踉跄了两步,衣袍下摆蹭过泥潭里的尖石,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它在护着石上的血咒,不是单纯的守护避雷石。”
离朱反手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雷鸟羽箭,弓弦 “嗡” 地一响,箭羽带着青金色的光掠过泥潭,正中风蛇独角下的鳞甲缝隙。
那鳞片顿时裂开道细缝,一道暗红的血珠渗了出来,雷蛇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喷出的电浆突然分作两道,顺着箭羽的光纹绕开,落在旁边的巨木上,把原本就焦黑的树干又炸出个窟窿。
离朱趁机落在风烬身边,指尖的灵力凝成一道光丝,缠在风烬的手腕上:“你看避雷石的光纹。”
风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避雷石的蓝光里,竟藏着两道缠在一起的红纹,像两条互相咬着尾巴的毒蛇,一条紧紧贴在石面上,另一条则顺着泥潭里的水纹,朝着雷泽深处延伸,最终消失在浓雾中。
“这是……”
他刚开口,就看见那道延伸的红纹突然颤动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蚀骨爪伤口也跟着疼了起来,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骨头。
“是共生咒。”
离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天眼的金光更盛,“风翎长老的血混着穷奇的邪气,凝成了这两道咒纹。
一道连着避雷石,一道连着长老的经脉,雷蛇守着的不是石头,是这道咒印 —— 只要石头被碰,长老那边就会受反噬,反之,若是长老出了意外,这雷蛇也会发狂。”
风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想起昨日风翎长老被血咒控制时的模样 —— 老人双目赤红,嘴角流着涎水,手中的长弓竟对准了自己的族人,若不是离朱及时射出雷鸟羽箭打断了咒术,恐怕风巢崖的三名少年早已成了箭下亡魂。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腥味在舌尖散开:“穷奇这个畜生…… 他就是用我爹的性命当诱饵!”
话音刚落,避雷石突然发出 “咔嚓” 一声脆响,石面从中间裂开道缝,里面透出暗红的光。
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血珠滚了出来,落在泥潭里却不沉,反而浮在水面上,光纹像触手似的朝着风烬的方向伸去,所过之处,泥潭里的水虫纷纷翻肚,化作一滩滩黑水。
风烬的眼睛骤然亮了,他记得族中古籍里记载,避雷石藏有 “镇咒珠”,能解天下邪咒,此刻见血珠出现,哪里还顾得上离朱的阻拦,猛地往前扑去,指尖刚碰到血珠,就像被粘在了上面。
一股钻心的疼顺着指尖窜到手臂,风烬只觉得整条胳膊都麻了,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铜丝在血管里游走。
他想甩却甩不开,血珠反而像生了根似的,顺着他的指尖往掌心爬,所过之处,皮肤瞬间变得青紫。
风烬踉跄着后退两步,整个人蜷在地上,背脊弓得像张拉满的弓,牙齿咬得咯咯响,额头上的青筋因痛苦而凸起,连声音都带着颤音:“离朱少主…… 这东西…… 它在吸我的灵力!”
离朱急忙蹲下身,天眼的金光罩住血珠。
当光芒穿透血珠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 血珠里面,竟裹着半片羽毛形状的图腾,那图腾的纹路他再熟悉不过,是羽民国先祖传下的 “引雷术” 图腾,刻在风巢崖圣地的石壁上,只有历代少主才能习得。
那图腾的边缘还沾着一丝黑色的邪气,与他三日前在归墟海眼见到的穷奇卫令牌纹路,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离朱的声音带着几分震惊,他终于明白穷奇的真正目的。
之前众人都以为,穷奇卫抢夺雷鸟羽是为了炼制邪器,可此刻看来,对方要的根本不是羽毛,而是羽民国能引动雷泽地脉的 “引雷术”。
那术法是上古时期羲和女神传给羽民先祖的,能借雷泽之力召唤九天惊雷,若是被穷奇用来炸开不周山的地脉,后果不堪设想。
风烬的灵力还在被血珠吸食,他的脸颊已经泛出灰败的颜色,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
离朱急忙将一道灵力注入他的体内,试图阻拦血珠的吸食,可那血珠就像个无底洞,不仅吸走了离朱的灵力,还顺着灵力的轨迹,朝着他的心脏缠去。
离朱眉头一皱,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刃,在自己的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落在血珠上,金色的灵力混着血液,在血珠表面凝成一道光网。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玄甲摩擦的声响,夹杂着骨符卫的嘶吼。
离朱抬头望向雾中,三团黑影正朝着这边快速靠近,玄甲上的黑气在蓝光下格外显眼 —— 是穷奇卫的 “骨符卫”,他们竟追来了。
离朱的心一沉,他看了眼还在地上抽搐的风烬,又看了眼那枚紧紧粘在风烬掌心的血珠,知道此刻不能恋战。
“风烬,忍着点!”
离朱咬了咬牙,将掌心的鲜血更多地滴在血珠上,同时运转体内的 “风语术”,金色的光纹顺着风势传开,落在周围的雷鸟羽毛上。
那些羽毛突然 “噼啪” 作响,无数细小的电光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雷网,挡在两人与骨符卫之间。
风烬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能感觉到血珠里的图腾正在发烫,像是要钻进自己的经脉里。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离朱的衣角,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离朱少主…… 别管我…… 先救我爹……”
离朱没有说话,他背起风烬,双翅展开到最大,朝着雷泽深处飞去。
身后的骨符卫已经冲破了雷网,玄甲上的黑气越来越浓,其中一名骨符卫还举起了骨矛,矛尖的黑色邪气在蓝光下,化作一道毒蛇般的影子,朝着他们的后背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