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墙的裂缝边缘还沾着未干的灌浆，灰白色糊状物正缓慢渗入青铜板与墙体的缝隙。楚河站在三米外，左臂袖子卷到肩头，血纹像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从手肘一路爬向锁骨。他没动，只是盯着那堵刚封死的墙，仿佛能透过混凝土看见里面的东西。
林玲的声音从跃迁手环里传出：“无线频段恢复正常，但本地磁场偏移0.7高斯，超出安全阈值。”
“不是正常。”楚河说，“是伪装。”
他抬起左手，回炉核心嵌在小臂骨节处，金属与血肉交融的接口微微发烫。刚才那股共鸣还没散，像是有根线从地底扯上来，拴在他骨头里。
刀疤李蹲在平台另一侧，正用军刀刮下一小块灌浆残渣，递给林玲。她接过样本，指尖在手环表面快速滑动，数据流在瞳孔里闪了两秒。
“检测到低频共振残留，波长与深红之眼标志频率一致，持续时间十二秒，来源不明。”
楚河闭眼，视网膜上的文明筛选器自动激活，扫描半径五百米内的威胁等级。原本灰白的界面突然炸开一片红光，三个光点在仓库外围快速移动，正以三角阵型逼近。
“不是来源不明。”他睁眼，“是来了。”
命令立刻下达：全员隐蔽，关闭所有外部光源，禁用无线通讯，仅保留本地加密频道。刀疤李带人撤进通风管道夹层，楚河留在原地，靠墙蹲下，霰弹枪横在膝上。
五分钟后，地面传来震动。
三辆破旧卡车从东侧废墟拐出，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上涂着褪色的红十字，帆布篷下挤满“幸存者”，有人咳嗽，有人低声呻吟，一个孩子坐在车尾，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面包。
楚河没动。
林玲的扫描结果同步传入他的视野：车内无生命体征波动，热源信号为模拟生成，驾驶室人员颈部有金属嵌合痕迹，骨骼密度异常，符合机械化义体改造特征。
“不是难民。”他说，“是清道夫。”
卡门的私人卫队，专干灭口的活。
第一辆卡车在仓库大门前十米刹住，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跳下来，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走路时右腿有轻微延迟。他抬手，做出投降姿势。
楚河盯着他后颈——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接缝，皮肉与金属的过渡处泛着冷光。
“放他进来。”楚河低声下令。
刀疤李在夹层里皱眉：“你疯了？这是陷阱。”
“我知道。”楚河握紧枪，“但我想看看他们想藏什么。”
门开了一条缝，那人走进来，脚步放慢，双手举高。离楚河还有五步时，他忽然停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然后，整个人炸了。
不是爆炸，是分解。皮肤像纸一样裂开，肌肉组织瞬间蒸发，露出里面银灰色的机械骨架。胸口弹出一根细管，对准楚河，火光一闪。
楚河已经扑向侧面。
高爆弹在平台中央炸开，混凝土碎块飞溅，通风管道被掀掉半截。第二辆卡车立刻冲出，不是普通货车，而是加装了装甲的运输车，底盘离地三十厘米，车头装有撞角。
它直冲仓库核心物资区，速度不减。
“Emp装置。”林玲声音紧绷，“车底有脉冲发生器，接触式引爆。”
楚河没回话，猛地撕开左臂衣袖。血纹暴涨，皮肤下的血管像烧红的铁丝，整条手臂开始扭曲变形。骨骼刺破肌肉，从手肘外侧穿出三根骨刺，尖端泛着黑光，像是淬过毒。
他冲向装甲车。
车底的Emp装置已经启动，蓝白色电弧在金属壳体上跳跃。驾驶室没人，全自动驾驶，目标明确：摧毁仓库所有电子系统，顺带把他们变成瞎子。
楚河跃起，左臂骨刺狠狠扎进底盘缝隙，用力一撬。
金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装甲车被硬生生掀翻，侧翻在地，车轮还在空转。他落地时膝盖一软，左臂传来钻心的痛，像是有东西在骨头里啃咬。
但他没松手。
车门自动弹开，两挺机枪从内部伸出，子弹倾泻而出。楚河滚向车体下方，骨刺卡在底盘，整个人被带进车底。机枪扫射落空，打穿了远处的水泥墙。
他借力一拉，从车底翻进驾驶舱。
里面没人。
后车厢是空的，但地板上有六个圆形凹槽，每个直径一米，边缘有冷却管接口。他蹲下，摸了摸凹槽内壁——还有余温。
不是运货，是运人。
林玲的声音传来：“扫描到残留信号，这些凹槽连接过生命维持系统，最后运行时间是三小时前。”
楚河站起身，目光落在车厢角落的一个金属箱上。箱子没锁，盖子半开，露出里面一块数据芯片，标签上印着灰蛊佣兵团的编号，还有一行小字：样本#7，基因适配度98.6%。
他伸手去拿。
芯片刚离箱，车厢顶部的红灯突然亮起，倒计时投影在墙上：90秒。
自毁程序启动。
楚河反手抽出骨刺，对着电源线就是一划。金属断裂，火花四溅，但倒计时没停。
“密封舱自毁是独立电路。”林玲说，“物理切断无效。”
楚河盯着那行字：“基因适配度98.6%。”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车厢后壁的反光金属板。
板上倒映出他的脸。
还有另一张。
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年轻，皮肤更白，眼睛闭着，像是在冷冻舱里沉睡。那张脸和他一样有高颧骨、薄嘴唇，连左眉上的旧伤疤位置都分毫不差。
“样本#7。”他喃喃。
倒计时还剩47秒。
“林玲，剥离数据。”
“正在破解加密……提取到一段日志：‘主意识同步准备就绪，等待唤醒指令。’”
楚河没动。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是来炸仓库的。
他们是来回收“他”的。
车外，刀疤李带人清剿残敌，最后一辆卡车里的“难民”全被放倒，撕开皮肉后全是机械骨架，没有一个活体。通讯频道里传来确认信号：无幸存者，敌方全员义体。
楚河站在翻倒的装甲车旁，左臂的骨刺还没收回，血纹在皮肤下缓慢蠕动，像是吃饱了，正在消化。他手里攥着那块芯片，标签上的编号被汗水浸得有点模糊。
林玲走过来，手环界面显示文明筛选器的最新标记：深红之眼-罗斯柴尔德分支行动，威胁等级升至“致命”。
“这不是突袭。”她说。
“是回收。”楚河接上。
他低头看着芯片，又抬头看向远处那三辆烧焦的卡车。火还在烧，黑烟笔直上升，像三根插在废墟里的旗杆。
然后他弯腰，从车底捡起一块碎片。
是那张脸的一部分。
塑料与硅胶制成的面具，边缘切割整齐，应该是自毁时从某个实验舱上脱落的。他用骨刺挑起它，面具晃荡着，空洞的眼眶对着他。
面具的嘴角，被人用刀刻了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