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左手还悬在半空，兽化鳞片未退，血丝顺着指缝滴落在沙地上。他没去看那堆蠕动的残骸，也没理会风里传来的窸窣声。右腿被血藤种子冻得发麻，但他还是拖着身子往前走，一步一滑地靠近轨道旁那辆破烂的磁悬浮列车。
车体歪斜，外壳焦黑，几根电缆垂在底盘外头，像断了的神经。驾驶舱玻璃裂成蛛网，但门还能动。他伸手推了一下，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卡了两秒才勉强打开。他爬进去，膝盖撞上控制台，闷响一声。座椅早就塌了，只剩铁架硌着后背。
他从衣领内层摸出狼牙芯片，指尖沾了点血，直接插进仪表盘下方的应急接口。系统嗡鸣了几下，屏幕闪出一行字：【动力单元激活 37%】。警报灯红了一圈，又灭了。AI残留语音断断续续：“导……航……失……效……手动……操……作……”
楚河没说话，把右手按在主控杆上。血藤种子忽然颤了一下，一股冷流从心脏窜向手臂。紧接着，几缕暗红色的藤蔓从他掌心钻出，顺着控制台缝隙钻进电路板。车厢底部传来轻微震动，轮组缓缓升起，脱离轨道。
远处沙地翻涌，第二批沙虫正在逼近。他没回头，只将左臂往胸前一拉，兽化鳞片瞬间覆盖到肩胛骨。爪刃划过操作台边缘，割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裸露的能源线。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接头上，同时用爪尖引出一根生物电流导线，扎进颈动脉。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等视线恢复时，列车已经动了。
车头猛地前冲，轨道在前方扭曲变形，熔化的金属滴落如雨。他死死握住操纵杆，身体被惯性甩向右侧，脑袋磕在窗框上。外面极光翻滚，Emp风暴圈就在前方三公里处，电弧在空中乱舞，像一群疯掉的蛇。
文明筛选器还在运行，视网膜上的倒计时跳着数字：00:42:18。八门光点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几乎连成一圈。他眨了眨眼，试图清掉晶状体里的乱码，可画面依旧扭曲。导航彻底失效，只能靠记忆里的坐标往前冲。
车厢突然剧烈晃动，一块轨道断裂，列车一头栽下坡道。他在座位上弹起又落下，左臂撞上控制台，鳞片崩裂了一小片。血藤根系发出细微的断裂声，供能波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驾驶舱角落亮起一抹微光。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坐在副驾位置，穿着旧式实验服，长发披肩。她看着窗外，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楚河喉咙动了动，声音压得很低：“这次……别替我挡。”
那人影没回应，只是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下一秒，列车冲进了Emp风暴圈。
所有屏幕在同一刻炸裂，火花四溅。警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高频啸叫。楚河感觉耳朵里渗出血来，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松手，却发现手指已经和操纵杆粘在一起——血藤根系缠得太紧，成了唯一的连接。
车身开始解体。顶部钢板掀起一角，电弧钻进来，在座椅间跳跃。他抬头看去，只见蓝紫色的闪电缠绕整个车体，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哥哥。”那个声音突然响起，不是幻觉。
阿伊莎的残影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控制台上。她的身体变得清晰，皮肤下浮现出绿色脉络，像是活的血管。地板裂缝中，辐射藤疯狂生长，迅速织成一张覆盖全车的网，每一条藤蔓都泛着微弱的光。
“闭上眼。”她说。
话音落下，整列车被一层淡绿色光膜包裹。外界的电磁流撞上来，发出沉闷的轰响，却没有立刻穿透。
楚河睁开眼，看见她转身看向自己。她的左臂已经开始变色，皮肤逐渐硬化，泛出金属光泽。
“你撑不了多久。”他说。
她笑了笑：“够了。”
下一瞬，光膜剧烈震荡。深红能量柱从天而降，正中列车中部。金属外壳像纸一样撕开，车厢断成两截。断裂处燃起幽蓝色火焰，那是高维能量在吞噬物质。
阿伊莎猛然扑向驾驶舱顶部，金属化的手臂狠狠劈下。舱盖应声裂开，露出上方漆黑的天空。
她转过身，一把抓住楚河的衣领，用力将他甩了出去。
风呼啸着灌进耳朵。他在空中翻滚，看见那节残破的车头被深红光芒吞没，连同她最后的身影一起，化作一团扭曲的光影。
手腕上的跃迁手环还没冷却。
他抬手猛拍启动钮。
空间撕裂的瞬间，眼前闪过一幅画面——
林玲站在一间封闭的控制室里，瞳孔泛着红光，手里握着枪。她对准他的眉心，手指扣在扳机上。嘴唇动了，似乎说了什么，但他听不见。
剧痛炸开，意识像被撕成两半。
他蜷缩起来，五指死死攥住贴身藏着的狼牙芯片，指甲陷进掌心。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虚空里，还没落地就消失了。
耳边只剩下机械与血肉一同崩解的声音。
他的嘴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不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