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环屏幕熄灭的瞬间，楚河的手指还悬在确认键上方。数据焚毁程序已启动，军火库的影像、音频、坐标链路全部进入倒计时清除流程。他盯着终端最后一帧画面——那六具雷霆-IV弹头静静矗立，外壳上的三角螺旋符号像一道刻进现实的裂口。
林玲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信号残留未被覆盖。”
楚河转头。她站在拼装终端前，手指划过一行跳动的波形图。残存频段在焚毁指令发出后三秒才被捕捉，来源是军火库内部通讯模块的备用缓存，未接入主链路，因此逃过首轮清除。
“音频片段，0.8秒，加密强度三级。”林玲调出解码界面，“无法用常规算法还原。”
楚河走到她身后。右眼视野边缘的裂纹还在，像一道干涸的河床。他没去管它，只问：“需要什么？”
“共振频率匹配。”林玲说，“血藤的神经波动能穿透加密层，但需要活体接入。”
阿伊莎就站在门边。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一缕暗红色藤蔓从指尖延伸，轻轻搭在终端接口上。藤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脉络，像是血管在皮下蠕动。几秒后，音频开始还原。
卡门的声音出来了。
“游戏该结束了。”
声音平稳，没有威胁，也没有情绪，就像通知一场会议的开始。但楚河听出了其中的重量——不是警告，是宣告。
林玲立即切断音频输出，防止残留信号反向追踪。她调出信号溯源图，发现这段音频并非实时传输，而是提前录制并嵌入缓存芯片，触发条件是外部信号扫描。换句话说，对方知道他们会来查。
“灰蛊在军火库布了眼线。”楚河说，“不止是陷阱，是监听站。”
林玲点头：“音频触发后，已向三个未知频段发送了反馈脉冲。目标可能是我们此刻的位置。”
楚河没动。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据点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他看向阿伊莎，藤蔓已缩回她掌心，但她的眼神有些迟滞，像是刚从一段遥远的记忆里抽身。
“你还好吗？”他问。
阿伊莎摇头：“刚才……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不是现在的，是以前的。我在一个很暗的地方，手里握着一根藤，藤上全是血。”
楚河没接话。他知道她记忆回溯的冷却期未到，刚才的接入可能强行撕开了时间封印。
林玲突然抬头：“通风系统有异动。底层b4管道压力值下降0.6帕，持续三分钟。有外力侵入。”
楚河立刻调出监控残网。b4是废弃维修通道，连接地铁站主控室与外部排水系统，理论上无人进出。但热成像显示，三个人影正贴着管道壁移动，穿着幸存者常服，但步伐节奏一致，像是受过统一训练。
“灰蛊的渗透组。”楚河说，“带了什么？”
林玲接入气流分析模块：“空气中孢子浓度异常升高，成分与亚马逊雨林变异藤蔓孢子一致，但含有神经抑制剂。一旦进入主循环系统，全站人员将在四小时内陷入昏迷。”
楚河看向阿伊莎：“你能控制它们？”
阿伊莎闭眼，血藤从她手臂蔓延而出，顺着墙壁爬向通风口。藤蔓触碰到管道外壁的瞬间，剧烈震颤。她猛地睁眼：“它们在召唤什么……不是攻击，是献祭。”
话音未落，三名渗透者已抵达主节点舱。其中一人打开背包，取出一个球形装置，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内部有微弱红光脉动。
阿伊莎突然抬手。
血藤破墙而出，像活蛇般缠住三人，瞬间将他们裹进三层厚的纤维茧中。整个过程不到两秒，快得不像反应，更像本能。
楚河冲上前：“留活口！我们需要情报！”
但阿伊莎没动。她盯着那三只茧，瞳孔开始泛红，像是有血丝从眼底渗出。她的嘴唇微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污染……必须清除。”
下一秒，血藤收缩。
茧体表面凹陷，内部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三秒后，生命监测仪上的信号全部归零。
楚河一把抓住阿伊莎肩膀：“你干什么？”
她像是被惊醒，踉跄后退，脸色苍白：“我……我不知道。我只想……保护你。”
林玲立刻接入神经扫描仪。阿伊莎的脑波图谱显示，她的a波与深红之眼符号的共振频率完全同步，偏差小于0.1赫兹。但扫描未发现外部信号注入，也没有纳米级干扰源。
“不是被控。”林玲说，“是自发同步。”
楚河盯着她：“你以前杀过人，用这种方式？”
阿伊莎摇头，但动作很慢，像是在对抗某种记忆的拉扯。她抬起手，看着指尖：“我记得……我做过一场仪式。很多人被藤蔓缠住，他们尖叫，但我不听。因为……有人下令。”
楚河沉默。
他知道那个下令的人是谁。不是现在的他，是前世的他。在那个被系统抹去大半的记忆碎片里，他曾站在一座白石祭坛前，看着血藤女王将三百名“不洁者”逐一净化。那时他说：“清除污染，才能重建秩序。”
林玲调出老周存档的一段加密数据。画面模糊，但能辨认出是某个地下仪式现场。血藤女王背对镜头，长发中缠绕着红藤。祭坛前站着一个穿黑袍的男人，侧脸与楚河高度相似。
“净化仪式第十七次执行记录。”林玲读着标注，“执行者：阿伊莎。监督者：楚河。原因：基因污染风险评级S级。”
楚河闭眼。他知道这不是巧合。阿伊莎不是偶然成为血藤女王，她是被他亲手选中的刀。
林玲突然说：“监控到外部聚集。幸存者在主厅集合，要求见你。”
楚河赶到大厅时，人群已经围成半圈。他们没喊叫，也没举标语，只是站着，目光全落在阿伊莎身上。有人手里握着铁管，有人穿着防化服，显然是刚从外围哨站回来。
一个穿工装裤的女人站出来：“我们不怕死，但我们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她刚才杀了三个俘虏，连审都没审。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是我们？”
没人反驳，也没人附和。空气里只有通风口的风声。
楚河走到阿伊莎面前，抬起左臂。回炉核心在皮肤下微微发烫。他接入终端，调出基因同步率检测程序。
“她的频率和我一致。”他说，“98.7%。如果她是敌人，那我也早该被系统清除了。”
人群沉默。
“我不信数据。”工装裤女人说，“我信眼睛看到的。她刚才的眼神，不像人。”
阿伊莎低头，手指微微颤抖。然后她抬起手，从手臂上剥离下一小段血藤。藤蔓还在跳动，像有心跳。
她走到监控终端前，将藤蔓插入数据接口。
“如果我再失控。”她说，“你们可以直接切断它。它连着我的神经。斩断它，就等于斩断我。”
没人说话。
楚河看着那根缠在屏幕边缘的藤蔓。它很安静，像睡着了。但终端的电流指示灯在轻微闪烁，频率和阿伊莎的呼吸并不一致。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下。
“游戏结束了？”他低声说，“还没开始呢。”
藤蔓轻轻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