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寂灭剑碑 传承择主
剑碑林核心，那柄毫不起眼的灰暗石剑前。
陈凡的手掌按在冰凉粗糙的碑身上，触感与寻常石头无异，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动地，也没有浩瀚的信息洪流。然而，他丹田内的寂灭剑种，却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着，传递出一种近乎孺慕、渴望、又带着敬畏的复杂情绪。仿佛游子归家，又似朝圣者觐见神明。
他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以寂灭剑意为引，小心翼翼地探入石剑内部。
初时，一片混沌黑暗，死寂无声。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块顽石。
但陈凡没有放弃，他耐心地运转寂灭功法，将自身最精纯的寂灭剑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他的剑意，源自葬魔谷下的神秘剑碑，得自《寂灭剑典》，历经万剑冢寂灭剑种、通天剑壁、冰极剑域、乃至方才诸多剑碑的印证与补充，早已脱离了单纯的毁灭，蕴含了终结、虚无、归墟、乃至新近领悟的静寂与审判之意，变得愈发深邃、包容。
就在他自身剑意与石剑内那极致的“静”达到某种奇妙的共鸣频率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叹息，在陈凡心神深处响起。
眼前的混沌黑暗如同幕布般被悄然掀开一角，显露出内部的景象。那并非复杂的符文或传承信息，而是一片无垠的、绝对的“空”与“静”。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唯有永恒的死寂。在这片绝对的“无”之中央，悬浮着一点微不可察的、近乎透明的“意”。这“意”纯粹到了极点，是“终结”本身的概念显化，是万物最终的归宿，是连“存在”这个概念都要被抹去的终极寂灭！
陈凡的寂灭剑意，在这股纯粹的“终结之意”面前，显得如此稚嫩、斑驳，仿佛溪流遇见大海！
“后世……剑种承载者……”一道淡漠、古老、不含丝毫情感波动的意念，直接映入陈凡的识海，并非语言，而是一种大道的共鸣与拷问，“汝……为何执寂灭？”
为何执寂灭？
简单一问，却直指道心根本！
陈凡心神剧震，过往种种如电光石火般掠过心头。初得《玄阴真解》的艰辛，葬魔谷下的生死挣扎，宗门底层的隐忍，万剑冢中的锋芒初露，通天剑壁前的豁然开朗，冰谷中的绝境悟剑……一路行来，杀戮伴随，危机四伏，但他手中的剑，从未迟疑。
他沉默片刻，以神念回应，意念坚定如铁：“为斩断枷锁，为掌控自身命运，为守护在意之人，为追寻剑道之极。世间万法，皆有始终。我持寂灭，非为毁灭，而为明悟终结，以求超脱。终结之后，方见真我，或蕴新生。”
这是他的道心，历经磨难而不改。
那“终结之意”微微波动，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终结……可能带来大恐怖，万物归虚，汝……不惧？”
“惧。”陈凡坦然，“然，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恐怖源于未知，我愿以手中之剑，丈量寂灭之深远。若寂灭是必然，我愿做那执掌终结之人，而非被动承受者。”
“善。”那意念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赞许，“寂灭非终途，亦为过程。汝剑意驳杂，然根基尚可，心性坚韧，得窥‘静寂’之门，勉强可承吾之‘本源寂灭’一缕真意。”
话音落下，那悬浮在绝对之“无”中央的透明“意”点，微微一颤，分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细微千万倍、几乎不存在的意蕴，缓缓飘向陈凡的心神。
在这缕意蕴融入的刹那，陈凡浑身剧震！他仿佛亲眼目睹了星辰崩灭、宇宙热寂、时光尽头、一切概念与存在都彻底消散湮灭的最终图景！那是一种超越任何语言描述的“大恐怖”与“大寂静”！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神魂仿佛要被这股极致意境撑爆、同化！但他的眼神，却在这一刻亮得吓人！寂灭剑种疯狂运转，贪婪地吸收、理解、融合着这一缕本源寂灭真意！虽然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让他对“寂灭”大道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他所理解的寂灭，更多是力量层面的湮灭与终结。而此刻，他触摸到了“存在”与“虚无”的边界，触及了法则乃至概念层面的“寂灭”！这是一种本质的升华！
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内敛、深邃，仿佛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原本外显的凌厉剑意，渐渐归于平淡，却更显恐怖。
灰暗石剑轻微震动，表面裂痕似乎多了一道，那古老的意念带着一丝疲惫，最后传来信息：“得此真意，需承其因果。‘寂灭’之道，为天地所忌，为众生所惧。前路艰险，好自为之。此碑使命已了，将归于虚无……”
意念消散，石剑上的最后一丝灵韵也彻底隐去，真正变成了一块顽石。但陈凡知道，他得到了一份天大的机缘，也接下了一份沉重的因果。
他缓缓收回手掌，擦去嘴角血迹，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功法，巩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收获。那缕本源寂灭真意虽已融入剑种，但想要完全消化理解，非一朝一夕之功。
数个时辰后，陈凡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尽敛，深邃如古井寒潭。他感觉自己的修为并未提升，但对力量的掌控，对寂灭大道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此刻再施展“归元”乃至“绝对冰寂”，威力必将不可同日而语。
他起身，看向这柄已然“死去”的石剑，郑重一拜。此碑虽无名，却乃他道途上的重要引路之碑。
此时，慕容雪、林惊涛等人也已陆续从各自的感悟中醒来，个个气息都有所精进，面露喜色。他们看到陈凡站在那柄看似最普通的石剑前，气息似乎更加深沉难测，心中皆是一凛，知他所得定然远超自己。
“厉兄，收获如何？”林惊涛上前问道，他能感觉到陈凡身上多了一种令他剑心都微微颤栗的意韵。
“略有收获。”陈凡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众人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此间事了，我们是否继续深入？”慕容雪看向令牌指引的方向，那光芒依旧指向剑碑林更深处。
陈凡点头，他感觉到令牌的指引愈发清晰强烈，似乎终点不远。
一行人再次出发，穿越核心区域。越往深处，剑碑越发稀疏，但每一柄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剑意，显然曾是绝世强者的烙印所在。他们甚至看到几处地方有激烈战斗的痕迹，残留的剑气经久不散，显然曾有顶尖天才在此争锋。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和金铁交鸣之声，伴随着呵斥与惨叫。
“是柳家和赵家的人！他们在围攻什么人！”楚狂歌眼神好，远远便看到情况。
陈凡神识扫去，只见前方一片狼藉的空地上，近十名修士正在混战。其中一方，正是以柳家那名金丹后期老者（柳玄风之弟，柳擎海）和赵家一名金丹中期巅峰长老为首的五六人，另一方，则只有三人，正是李逍遥和两名天剑宗内门弟子，此刻已浑身是血，险象环生，被一座阵法困住，左支右绌！
“李师兄！”慕容雪等人脸色一变。
“柳家！赵家！你们竟敢在此设伏围攻我天剑宗弟子！”林惊涛怒喝一声，剑光暴涨，率先冲了过去！楚狂歌等人紧随其后。
陈凡眼中寒光一闪，柳家、赵家果然贼心不死！他身形一动，后发先至，瞬间出现在战圈边缘。
此时，柳擎海正狞笑着操控一柄血色飞叉，化作一道血光，刺向阵法中已是强弩之末的李逍遥后心！这一击若中，李逍遥必死无疑！
“找死！”
陈凡冷哼一声，并指如剑，对着那血色飞叉遥遥一点。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缕微不可察的灰黑气流掠过虚空。
“噗！”
那来势汹汹的血色飞叉，在与灰黑气流接触的刹那，灵光瞬间黯淡，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性，变成凡铁，“铛啷”一声掉在地上。连同柳擎海附着其上神识，也被瞬间湮灭！
“噗！”柳擎海如遭重噬，喷出一口鲜血，骇然转头：“是谁？！”
陈凡的身影缓缓浮现，目光冰冷地扫过柳家、赵家众人：“看来，断魂崖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他的出现，让战场瞬间一静。
柳擎海看清是陈凡，眼中闪过极致的怨毒与一丝惊惧：“厉寒！小杂种，你竟敢送上门来！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他虽然惊惧陈凡的实力，但自恃己方人多，且有备而来，依旧杀意沸腾。
赵家那名长老也厉声道：“诸位，一起上，先杀了此寮，再收拾其他人！”
李逍遥见到陈凡等人，精神大振：“厉兄弟！林师兄！你们来得正好！这帮杂碎埋伏我们！”
“结阵！杀！”柳擎海怒吼，与赵家长老联手，催动一座早已布下的困杀剑阵，无数道血色和金色的剑光如同暴雨般向陈凡等人倾泻而下！威力惊人！
“雕虫小技。”陈凡面色不变，甚至没有拔剑。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股无形的、让万物终结的意韵弥漫开来。正是他初步融合了那一缕本源寂灭真意后，对“归元”的运用！
“寂灭……归墟。”
他掌心仿佛出现了一个微缩的黑洞，那漫天剑光射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便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连同那座困杀剑阵的阵基，也瞬间灵性尽失，崩塌瓦解！
举手投足，破阵毁法！
柳擎海、赵家长老等人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这是什么神通？！
“快走！”柳擎海反应极快，意识到陈凡的实力比传闻中更加恐怖，转身就欲遁走。
“现在想走？晚了。”
陈凡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柳擎海面前，一指点向其眉心。速度看似不快，却仿佛超越了时空的限制，蕴含着绝对的“终结”！
柳擎海亡魂大冒，拼命催动所有护身法宝，但在那归墟一指面前，所有防御都如同纸糊般破碎！
“不！！！”在绝望的嘶吼中，柳擎海的意识、神魂、生机，被这一指彻底抹去，身体软软倒下，眼神空洞，仿佛从未存在过。
秒杀金丹后期！
赵家长老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陈凡并指连点，数道灰黑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没入几人后心。逃跑的身影瞬间僵直，倒地毙命。唯有两名筑基修士，陈凡并未理会，任由他们惊恐逃窜，需要有人将消息带回去。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转眼间，伏击者全军覆没。
李逍遥等人脱困，看着满地尸体，尤其是柳擎海的死状，皆是倒吸凉气，看向陈凡的目光充满了敬畏。这才多久不见，厉寒的实力竟然恐怖到了如此地步？！
“厉兄弟，你又救了我一次！”李逍遥上前，心有余悸又感激道。
“举手之劳。”陈凡淡淡道，目光看向令牌指引的最终方向，“前方似乎就是尽头了。”
众人望去，只见剑碑林的尽头，是一片朦胧的光幕，光幕之后，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宫殿的轮廓，散发出洪荒、古老的气息。令牌的光芒，正指向光幕之内。
古剑界最终的核心之地，就在眼前！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