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是自己，那就无论自己做出什么都能被原谅吗？这种事…实在是太混账了。】
对于他们说的话，程晨感到无法接受。
但程晨仔细一想，他们说的确实没错。程晨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计划成功后去自首，在场没人敢审自己的情景；自己被关进监狱，那些看守们对自己毕恭毕敬、好生照顾的情景；接着是陛下着急忙慌赶来，想要把执拗的自己拉出监狱的情景；崇拜自己的百姓们，一批一批跑到监狱外围大闹一番的情景。
自己虽然触犯了禁忌，但并没有破坏到大晴，也没有伤害到大晴的百姓。百姓们会原谅自己，因为自己并没有伤害到他们，也没有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所以自己很有可能…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程晨越想越觉得迷茫，当天晚上，他辗转难眠，于是便走出了房间，将附近大片的区域“锄”了一遍…
……
“这…这到底是什么头啊？”
在程晨回到宫廷后，常封双手抱着一个巨大的冰块满脸的惊讶，冰块中包的是一个黑乎乎的奇怪生物头颅。
“这是一只蜘蛛魔物的头颅。”程晨回答道，“您说过，要臣回来之时，带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回来让您瞧瞧，这只蜘蛛虽然不是在虬岭发现的，但是外表足够奇形怪状，臣觉得您会感兴趣，所以就取下头颅给您带过来了。”
“这…”
常封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带的是一些奇怪的植物，或是一些小动物回来…”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着冰块的林肃终于开口说话了：“这只蜘蛛，我记得是那种头部很小，步足却又粗又长的蜘蛛，我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这只蜘蛛魔物有多么巨大了…”
“有多大啊？”常封问道。
林肃指了指旁边的一所房子，“应该…有两个它那么高，三个它那么宽。”
“竟然这么大吗？”常封一听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愧是我的程大人，这么厉害。不过玄西…啊不，咱大晴是真神奇诶，前脚出现了能说话和变成人类的野兽赤霄，后脚又在玄西找到了巨型的魔物，上一次碰到巨型魔物还是在十几年前旅行的时候。”
林肃点点头认同的说道：“玄西充满了神秘，所以冒险协会的人才会时不时的派遣冒险者前去探险，不过…”他扭头看向程晨，“赤霄…真的是那只传说中的野兽吗？不同神话书中描绘的赤霄有着不同的形象，老程你是怎么确定，赤霄就是赤霄的呢？”
常封听后也看向程晨，对于这个问题，他的心里其实也充满了疑问。
程晨平静的回答道：“赤霄的身份，是一个神秘的人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她。”
“神秘的人么…”林肃听后不禁低头思考起来。
常封接着向程晨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老程啊，你这次回来，就说明你要验证的东西已经验证成功了吧。”
“嗯。”程晨点了点头。
常封再次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做，去清除小优身上的诅咒？”
“再过些日子吧。”
“是有很大的风险吗？”
“嗯……”
“那行吧。”
常封拍了拍程晨的肩膀，“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的。”
程晨抬头看着常封，露出了一抹苦笑，他轻轻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老…老封，臣听闻这几个月赤霄都跟随在您身后，怎么没看见他人呢？”
“噢，他啊，舍不得稽查司里的那伙人，所以就回去了。”
“臣听说，有他跟着您，让您感觉非常的有面子。”
“这倒确实，不过你不是回来了吗？有你和老林陪在身边，我会更有面子。”
“嗯…”
听到常封这话的程晨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对了，”常封将冰块收回了腰间的黄色小球里，对着程晨说道，“你这么久没看到小优，应该很想她吧，走着，我带你去看看她。”
程晨一听瞬间就精神了，他无比期待的点了点头。
接着，常封带着程晨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来到了一处漂亮的园子。程晨大老远就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还有一个神情呆滞、宛若木偶的女孩…
“是父皇，父皇来了。”
“啊？父皇？”
那两个男孩一看到常封，就激动的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一脸嬉笑的对常封说道：“哟，父皇，您又来偷懒了啊，还带着程大人和林大人一起。”
男孩刚说完，另一个男孩就往他的腰用力掐了一下。这一掐直接疼得男孩叫了起来，他怒不可遏的看向另一个男孩。
“你干什么啊！常泰！”
“注意礼仪！就算是父皇你也要表现出该有的尊敬，更何况还有程大人林大人二位大人在。”
这两个孩子就是常封的儿子，常泰和常乐，他们是一对双胞胎。
程晨和林肃恭敬的弯腰行礼，“臣等见过二位殿下。”
“嘁…”
常乐看着常泰不满的嘁了一声，随后微笑的对程晨说道：“程大人您终于来了，您能不能让小优妹妹说说话，她整天呆呆的，我们跟她说话她都不理我们。”
“小优…”
程晨看着慢慢朝自己走来的小优，对着常乐摇了摇头，“很抱歉，常乐殿下，小优她现在还小，再过两个月才满三岁，所以…再过些时候吧。”
“这样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常乐也看向小优，“小优妹妹长得那么好看，声音肯定也非常好听。”
程晨脸上挂着苦笑，歉意的说道：“很抱歉了，亲爱的殿下。”
两人说话的时候，常封走到了小优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她。
“陛下？”
程晨看着常封的动作心里充满了疑惑。
紧接着，常封抬手突然在脸上揉捏了起来，用着模糊不清的声音做着滑稽的面部表情。程晨见此，心里的疑惑瞬间得到了消除。
然而尽管常封的表演滑稽到了极点，小优的脸上却连一点波纹也没有，她只是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常封。
常封见此，收回手臂挺直身来，对着程晨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诶，又失败了，你女儿真的比阿君还要高冷，记得我这么逗阿君的时候，她还笑了的。”
听常封这么说，程晨回想起了旅行时跟阿君一起的时光，刚结识的阿君和现在的小优一样，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甚至平日里一句话也不说。常封为了逗她开口，时不时的给她摆上一副滑稽的鬼脸，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和林肃好像也这么做过…
那时的自己非常的年轻，做这些动作完全没有一丝羞耻的感觉，林肃好像也是一样，他虽然同现在一样做事严肃认真，但也会时常挂着微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日严肃的板着个脸。
如今，程晨感觉自己和林肃好像都变了…
程晨不禁扭头看向林肃，从现在林肃呆愣的表情中，他好像看到了林肃年轻时张着嘴巴哈哈大笑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再见上一次…
似乎是察觉到程晨在看自己，林肃也扭头看向程晨，露出了一抹特别勉强的微笑。
“喂，老林。”
这时，常封突然开口，打破了程晨的回忆。
“明天你也把你家林曌带过来吧，别把孩子保护过头了，也该让他们这些同龄人互相认识认识了。”
“嗯。”
林肃听后，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同意了，这同意的速度让常封都不由得一愣。
……
晚上，程晨带着小优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看着小优面无表情的样子，忧愁的问道：“这几个月你和那两个哥哥相处，还开心吗？”
小优没有回复，只是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程晨。
程晨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变得朦胧湿润，“拜托…说句话好吗？”
“……”
“明天你就要和老林的儿子认识了，到时候说说话，给人家一个好印象…可以吗？”
小优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程晨感觉自己的心碎了一地。
他低着头，没有再说什么了，今天的夜晚似乎异常的寂静，也异常的漫长…
……
第二天，程晨带着小优又来到了宫廷。
还是昨天那个园子，常封带着常泰和常乐，林肃带着一个陌生的孩子早早的来到了那里。
那个陌生的孩子有着一头黑色的头发，还有一双红色带着点黄色的眼睛，看起来跟林肃长得十分相像。
常封看到程晨后，向他招了招手，“老程，你终于来了。”
而那个孩子瞧见程晨出现，神色立刻变得激动万分，他大声喊道：“程大人，活的！”
林肃听后无奈地挠了挠孩子的脑袋，说道：“人家程大人一直活得好好的，可没有什么死的程大人。”
【这个孩子…就是林曌了吧。】
程晨微笑着走向孩子，单膝下跪，使自己和孩子处于同一高度，然后轻轻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你就是林曌吧，长得和你父亲真像。”
看着面前的孩童，程晨仿佛看到了年幼的林肃。
林肃对着程晨有些歉意的说道：“这孩子一出生，他妈妈就跟他讲我们的事，只是…比起我这样的文官，还是你这样的武官更受小孩子喜欢。”
“这样么，那还真是抱歉了。”
程晨扭头看向身后的小优，轻声呼唤小优过来。小优倒是听程晨的话，慢慢的走到了程晨的身边、林曌的面前。
程晨又看着林曌说道：“你应该已经和常泰常乐二位殿下认识了吧，这是我的女儿程优，比你小上几个月，她啊，性格呆呆的，也不怎么会说话，但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和她好好相处。”
“嗯！”
林曌听后，十分认真的点了下头。
“谢谢。”
看到林曌点头的程晨也极为高兴。
一旁的常封看到后有些感叹的说道：“一岁太小，五岁太大，三岁的小孩最好玩了。”他看了看身旁的常泰常乐，“要是这两家伙能倒退个两年就好喽。”
就在这时，程晨忽然察觉到周围有一处传来异响。那声音尽管十分细微，却依旧被程晨捕捉到了。
他当即警觉地站起身，手中凝结出一把冰剑。
常封见程晨这般举动，被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老程，出啥事了？”
程晨的视线紧紧锁定发出异响的地方，解释道：“陛下，前面那堵墙后面，好像有人。”
“什么？”常封颤抖着说道，“不……不可能啊，这里可是宫廷内部，朕的私人庭园，没有朕的允许，没人敢踏足此处的……”
程晨没再过多解释，而是看向林肃，认真的开口道：“老林，你在这里保护好陛下和孩子们，我去看看是什么人。”
说完，他便小心谨慎的朝着墙壁靠近。待靠近墙壁之后，他迅速绕过，然而，墙壁后面的景象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墙壁后面的，竟是一个有着白色头发的孩童，他背对着程晨，程晨看不清他的具体容貌，但他的背影，却给程晨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似乎与记忆里一个人的背影重合起来。
那个孩子感觉到了程晨，他转过身来，抬头看向程晨。
而完全看清孩子面容的程晨瞳孔猛地一缩，冰剑被震惊对的掉在了地上。
“阿政…不对，你是…阿政的孩子，小响？”
孩子对着程晨鞠了一躬，说道：“见过程叔叔。”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晨感到非常的诧异，确实如常封所说，这里是宫廷的内部庭园，而一般人甚至连宫廷都进入不了，更何况还是他这样的孩子。
【是谁带他进入宫廷的，是阿政吗？】
程晨抬头四处张望着周围，“是谁带你到这里来的？是你爸爸吗？”
小响回道：“是父亲的朋友把我送到这里的，他把我送到这里后，就走了。”
“你父亲的朋友？”
程晨的神情格外严肃。阿政的这位朋友，居然能够携带一个孩子突破重重守卫进入宫廷，其能力实在不容轻视，程晨对他不由得充满了忌惮。
程晨还想继续问些什么，但身后却传来了常封担忧的声音。
“老程？你没事吧。”
“没事，陛下。”
程晨无奈，只能先牵着响的手走出了墙壁。
当常封看到程晨牵着的响时，表情先是疑惑，接着迅速转变为震惊。
“诶，小孩？等等，这个发色…这张脸，你难道是！”
响对着常封和林肃鞠了一躬，“响见过常叔叔，林叔叔。”
“真的是阿政的孩子啊！”
常封激动的跑到响面前蹲下，双手抓着响的肩膀，认真的上下扫视着，“常叔叔，诶，真乖。”
他扭头严肃的对林肃点了点头，“我喜欢这孩子。”
说完他又快速的回头，注视着响，“你可以不用叫我叔叔，叫我叔就行，我们和你爹是异姓兄弟，虽然说…你爹没姓。噢对了，你爹还没给自己起个姓氏吗？没姓氏没传承的！”
响说道：“爸爸说过，能够传承下去的除了血脉与姓氏，还有意义和精神。”
“呃…”常封有些呆愣的眨了眨眼睛，“你爹能说出这种话，看来他最近想得还挺多的，十几年前认识你爹的时候，你爹就喜欢胡思乱想。”
“对了，”常封问道，“你爹现在人在哪？过得咋样？”
响说道：“爸爸过得应该还好，他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就是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名字。”
响从兜里掏出一件信封，递给了常封，“这是爸爸要我交给你们的东西。”
“一封信么。”
常封接过信封，打开看了起来，只见信封里写着短短一句话：一切安好，勿念。
“那家伙…”
虽然信封只有短短一句话，但常封感到异常的安心。
“你们一个个啊，真的是，不过…得到他的消息，我也就放心了。”
常封站起身来，眯着眼舒了口气，随后又用力伸了个懒腰，笑着扫了眼周围的众人，“老程回来了，阿政有消息了，孩子们也见过面了，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说完，他便毫无征兆的向后倒了下去，旁边的程晨及时扶住了他，可他紧闭着双眼，已然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