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明再次踏入纯净教会。
上次来，他脑门上还悬着即将到期的处刑日，只注意到满眼刺目的白，没有心思细看。
他不动声色地放出小安，让她化作一缕烟雾，悄然潜入神殿深处弄点以太，自己则留在外面吸引注意。
穿过神殿前高大的白玉石柱，步入神殿。
巨大的空间由毫无装饰的灰白石块砌成。
高耸的穹顶下，光线从狭长的窄窗透入，在地面投下清晰的光斑。
没有繁复的雕刻，没有描述传说的壁画，没有彩绘玻璃，没有悬挂的旗帜或布幔。
僧侣们穿的是和环境一样的灰白色长袍，殿内仅有的色彩的大概就是他们的肤色了。
这是外殿，并未放置神像，中央只放置着一个白色的巨大天平，意思大概是“主能衡量一切善恶”。
方既明随便抓了一位正在祷告的僧侣，摸出十枚金币：“我找你们主祭。”
僧侣神情悲悯，收钱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收下钱后，他对方既明行了个礼，意思是“纯净之神保佑你”。
“请您随我来。”他走在前面，引领着方既明往里走，停留在主殿门口：“您前面还有两位信徒正在领受神恩，请您稍候片刻。”
嚯，见伊曼还得排号。
方既明朝僧侣道谢。
引路的僧侣离开后，方既明偷摸往里面张望。
这主殿可比外面那冷冰冰的前殿讲究多了。
前殿全是白色，冰冰凉凉的，即便很空旷，踏进去还是感觉压抑。
主殿则不同，石柱上嵌着细细的金丝，洁白的地面也点缀着不规则的金碎。
最显眼的是殿中央，悬浮着一个散发着柔和暖光、宛如小太阳的光球——这大概算神迹？
不仅华贵，待在里面似乎也舒服点。
信徒们的供奉，看来都花在这儿了！
方既明懒散地靠着墙，鼻尖飘来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不一会儿，两名信徒走了出来。祭司将他引了进去。
伊曼的肤色比旁人还要黑上几分，但长发却是雪白的。
前发在左右两边分别松散的编成了辫子，后面的长发则被他拢在手中，露出线条优美的、洒满金粉的后背。
从脖颈到胸口，从手腕到指尖，甚至发梢末端，都沾着点点金粉。
看起来今天伊曼很忙，头发都没放下来，就准备继续接待下一位“客人”了。
左右两边各站了一列祭司，旁边的一位祭司例行公事般，将一块染血递到方既明手里。
方既明摩挲着钝钝的石片边缘，用这种东西划出血口，肯定疼得要命。
……啧，都怪狗苏丹，现在一想到要划人，就想在上面画个笑脸。
伊曼背上，前两位信徒留下的新鲜血口还在缓慢渗血。
看不下去，方既明抬手，帮伊曼治愈了那些伤口。
伊曼似乎是愣了愣，用平淡而圣洁的声音开口：“不必如此，我需要痛苦。”
“就要如此，我就见不得人痛苦。”方既明把石片还给旁边的祭司，“还记得我不，你有没有发现我不一样了？”
伊曼放下拢着的长发，转过身来。
他的额间和小腹用金粉描绘着繁复的纹路，眼下是金粉点染的泪痕，模仿着神明“悲悯垂泪”的姿态。
长长的、由黄金与洁白石片相间的耳坠直坠锁骨，看着就沉。手臂上也缠绕着精致的金石细链。
他琥珀色的清澈目光在方既明身上停留片刻：“您变强了……没有依赖任何神明。”
方既明双手叉腰，有点得意：“哼哼，厉害吧？”
伊曼似乎还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微微蹙眉：“这段时间，您受到过神明的注视——有密神，有纯净之神。你身上还有那位妄称圣主的伪神的气息。”
方既明一愣，仔细回想，圣主他知道，希尔希纳昨晚刚抱着残缺的圣主像回来，难免会沾到圣主的气息。
那正密神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感觉？不会是俩大佬在天上打架，不小心瞅了我一眼吧？”
伊曼轻轻摇头：“纯净之神已为您驱散了密神的诅咒。您是……神明青睐之人。”
诅咒？那他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方既明故意夸张地露出惊喜表情：“哦？我是神明青睐之人？那你这主祭的位置，能不能让我坐坐？”
旁边的祭司立刻呵斥：“放肆！”
伊曼的声音依旧温和：“成为祭司，需要能从痛苦中吐出神言的能力。还是先说说您此行的目的吧。”
方既明撇撇嘴：“我也能看见神光的……”他隐约感觉到几位祭司投来羡慕的目光，这才接着说，“这次来，和上次一样，有问题想问。”
方既明先摸出之前在阴森宅邸和阿尔图一起调查时，临摹下的邪术痕迹：“帮我看看这个？”
伊曼似乎嫌脏，没用手接，只是低声吟唱了一段祷文，那羊皮纸上缠绕的影响人心智的力量迅速被净化。
嗯……美人唱歌，确实好听。
方既明接着又抽出妖精女王的金枝：“再看看这个？”
伊曼大概以为他又要“净化”，嘴唇微动又要准备念……
方既明赶紧拦住：“别！我是想给你看看。这大宝贝是从妖精之国带回来的，你们纯净教会怎么看妖精？”
“不洁之物。”伊曼轻描淡写地回答。
太典型的纯净教会式回答了。
方既明挑眉：“按你们神明的标准，世界上满满都是不洁之物。那你说，什么才是纯洁的？”
旁边一位祭司立刻出声：“不得对神明无礼！”
方既明有点无奈，大概明白奈费勒看自己抓不住重点时是什么心情了。
伊曼的声音依旧平和：“人类在忏悔的苦痛中净化。”
得，直接背教义了。按纯净之神的想法，后一句应该是：“世界在毁灭的余烬里，获得最终的洁净。”
算了，不深究，本来目的就是给小安拖时间。
方既明又问：“那高原圣主呢？如果我有办法把祂引来人间，你们有没有本事把它囚禁起来？”想到纯净之神那不讲理的破坏力，他补充道，“不是直接干掉，只是囚禁。”
伊曼微微颔首：“可以。但需要一件浸润过圣主力量的物品作为容器。”
“圣主像行吗？”
“可行。但它本身亦是不洁，理应被净化。”
方既明自动过滤后半句：“好，需要时我来找你们帮忙。”
旁边那位祭司适时开口：“愿您将供奉置于圣坛，以助神威。届时需二十枚金币，作为神明降恩的见证。”
怎么感觉……这敛财的脏活累活都让底下人干了，伊曼只需要温温和和当个圣洁的符号就行？
小伊曼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做不来这些俗事。
这时，金枝传来小安传来的细微波动——今日份的以太搞到手了，可以撤退。
方既明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如果我们俩斗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我的力量源于神明。您……尚未拥有对抗神明的能力。”
得到答案，方既明若有所思地离开了教会。
在街角僻静处，他和小安清点“战利品”。
一共三瓶，装在特制的瓶子里。
液体流转着淡蓝色的微光，蕴含着纯净的能量。
纯净教会说这是圣水，是神明的血……
神明血是蓝色的？方既明摇着瓶子嘀咕：“难道祂本体是只乌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