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回到江边公寓时，已是凌晨。
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嘀”声，门向里滑开。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暖黄的光晕铺展开来，林薇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微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走向浴室。
洗漱完毕，她换上丝质睡袍，倒了一杯红酒，走到卧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江面沉在墨色里，对岸的灯火星星点点地倒映在水中，游轮缓缓驶过，拉出长长的、逐渐消散的光痕。
林薇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下，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几条未读信息跳出来。最上面一条，来自贺濯。
贺濯：薇薇，还在忙吗？
发送时间是四十分钟前。
林薇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才点开对话框。往上滑，是更早一些的信息：
贺濯：陈叔说你还没走，别太累。
贺濯：明天早上的董事会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不用担心。
贺濯：需要我给你带宵夜吗？
贺濯。她的未婚夫，林氏科技的副总裁。父亲林垚生前最赏识的得力干将，一手提拔上来，年前亲自订下的这门婚事。
贺濯对她极尽殷勤——每日嘘寒问暖，公事上处处分担，生活细节安排得滴水不漏。所有人都说，林董慧眼识珠，给女儿找了个好归宿。
可只有林薇清楚，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若不是父亲坚持……她或许永远不会点头。
林薇低头，在对话框里键入：
林薇：刚到家。准备休息了。
指尖顿了顿，又删掉“准备休息了”几个字，换成：
林薇：刚到家。你也早点休息。
发送。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几秒后，新消息弹出：
贺濯：好。记得喝杯热牛奶，助眠。
贺濯：晚安，薇薇。
林薇没有再回复。她熄了屏幕，将手机搁在一边。
玻璃窗映出她的影子：身着白色睡袍，长发微湿，蜷在宽大的沙发里。
她闭上眼睛，在意识的深处发问：“小九，这个世界是怎样的？”
“这是个外来者入侵的世界，宿主大大。”099开始叙述“一个叫白禾的女人，偶然被一个编号250的新手系统绑定。那个系统为了快速升级，不断夺取他人的气运。白禾成功搭上贺濯后，在290号的撺掇与贺濯谋杀了您的父亲。”
林薇捏着玻璃杯的手突然攥紧。
小九的声音没有停顿：“最后，他们二人又意外将您害死。”
“那……后来呢？”林薇追问道。
“纪琛为您报仇，将贺濯和白禾折磨至死。然后，他为您殉情了。”
“所以，”她扯了扯嘴角“我是小说里那个……被夺气运的倒霉女主？最后家破人亡，自己也死得不明不白？这么惨的吗？”
“是的，宿主大大，但现在不同了。有我在。”
“那个新手系统290号，能量并不强，只是胜在时机和隐蔽，我现在就去找到它，吞掉它。这个过程需要一些时间和我的全部算力，期间我无法保持与您的实时联系，也不能提供辅助。”
它顿了顿：“宿主大大，这段时间，你要保护好自己。小心贺濯，抱紧男主纪琛大人的腿。”
“我明白了。小九，你也小心。”林薇补充道。
“嗯。”
一道只有林薇能感知的、微弱的白光，倏然闪过，随即归于沉寂。
......
纪琛回到校外的公寓时，已是凌晨两点。
屋子里很空。简单的家具，整齐的书架。
他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书桌上的台灯。暖黄的光晕圈出一小片区域，将他苍白的脸和紧绷的下颌线勾勒得格外清晰。
他坐下，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搜索栏输入：林氏科技。
海量的信息涌出。财报摘要，项目签约，行业分析……他一条条点开，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过滤着每一条有用信息。
直到，一则几个月前的财经新闻推送弹窗，标题醒目：
强强联合！林氏科技千金林薇与集团副总贺濯订婚，业界看好林氏未来布局
配图是一张经过精心修饰的合影。林薇穿着典雅的礼服，微微侧身，脸上是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她身边的男人，贺濯，西装革履，容貌英俊，看向镜头的目光沉稳自信，一只手看似自然地虚扶在林薇身后。
纪琛的视线定格在那张照片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只有电脑风扇发出细微的嗡鸣。
然后，他搁在鼠标上的右手，缓缓地、一点点地攥紧了。骨节凸起，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那道旧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表情，只是盯着屏幕，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翻涌、沉淀，最终凝成一片冰冷的暗色。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鼠标，向后靠进椅背。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
第二天清晨，林氏科技大厦。
林薇踏入顶层办公区时，走廊里还弥漫着清洁剂和咖啡混合的清新气味。
贺濯已经等在她的办公室门口。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看到林薇，脸上立刻浮现出温和笑容。
“薇薇，”他迎上前两步，语气关切，“昨晚那么晚睡，今天有没有不舒服？九点半的董事会会议，一切都安排好了，这是最后确认的材料。”他将文件夹递过来。
林薇接过。“谢谢，我没事。”她抬眼，对上贺濯的目光，“辛苦你了，这么早过来准备。”
“应该的。”贺濯看了一眼腕表，“还有二十分钟。薇薇，吃过早餐了吗？我记得你喜欢布兰卡那家的面包，特意让他们做了南瓜籽仁酸面包碗，还热着。”
林薇脚步未停，朝他略一摆手，走向自己办公室的门：“你有心了，不过不用了，我在路上吃过了。我进去再看一下材料。”
贺濯脸上的笑容细微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侧身让开：“好，那你先忙。需要什么随时叫我。”
林薇“嗯”了一声，推开办公室厚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林薇仔细翻阅了贺濯准备的材料，确认没有问题后，就进入会议室开会了。
上午的董事会会议波澜不惊，几个老股东虽有微词，但整体推进顺利。散会后，林薇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手机便震动起来。
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喂，你好。”
“姐姐你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悦耳的男声，“我是纪琛。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林薇靠在椅背上：“哦？纪琛，手臂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姐姐关心。”纪琛的声音顿了顿“是这样，我今年大四，正在找实习单位。听说林氏科技的平台很好，不知……姐姐可否给我一个面试的机会？”
林薇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你倒是会毛遂自荐。”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记得你是海大的？想应聘什么岗位？”
“总裁特助。”纪琛回答得很快，“姐姐，我之前在哥大，大四的交换项目才回国。您可以面试我，相信我的能力不会让您失望。”
哥大？林薇略感意外。
她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日程表。
“带上你的简历。”林薇看了眼时间，“今天中午12点30分，来林氏总部找我。你只有15分钟。”
“好的，谢谢姐姐！”纪琛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克制的雀跃。
电话挂断。
纪琛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走到窗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缓缓握紧，又松开。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意很浅，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像是怀念。
“姐姐，”他对着窗外的虚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