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琛回到校外公寓，将林薇送他的衣服小心挂好。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却没有吸，只是任由那一点猩红在指尖明灭。
手机在寂静中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周赫”的名字。
纪琛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没有说话。
“纪总，”周赫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逸云路口那辆黑色本田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车辆是套牌，已经找到，被遗弃在城西报废厂。根据沿途监控和车辆最后的GpS残留数据反推，锁定了几处可能的出发地，其中之一，是城北的蓝焰俱乐部。”
纪琛的眼神在听到蓝焰两个字时，骤然冷了下去。那是纪洺名下的一家私人会所，藏污纳垢，做一些见不得光的擦边生意。
“继续。”他的声音很轻。
“我们对俱乐部近期的出入人员和监控进行了排查，发现事发当晚，有一个外号疤脸的职业掮客从俱乐部后门离开，行踪与那辆本田的轨迹有高度重合。疤脸专门接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下手狠，但嘴巴也严。我们的人暂时没能从他嘴里撬出东西。”
纪琛的指尖无意识地碾灭了烟头：“是谁找的疤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通过资金流向和几个中间账户的交叉比对，最终指向一个海外空壳公司。而这个空壳公司……与三爷控股的一家离岸投资公司有隐秘的资金往来。虽然做了多层嵌套，但抽丝剥茧，源头是他。”
纪琛闭上眼。
纪洺……他那个三叔，父亲的亲弟弟，纪家内部对他继承权最大的威胁者和反对者。
“纪总，接下来怎么做？”周赫请示道。
纪琛重新睁开眼睛。“他不是喜欢玩阴的吗？”纪琛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那就让他也尝尝，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的滋味。”
“您的意思是……”
“疤脸不是嘴巴严吗？”纪琛扯了扯嘴角，“那就让他主动开口。把他以前干过的事，挑几件证据确凿又够分量的，匿名送给警方和苦主。”
周赫心领神会：“明白。”
“还不够。”纪琛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纪洺最近不是想拿下南城那个旧改项目，打通政商关系吗？把他那些行贿、围标、违规操作的证据，挑些不痛不痒但足够让他喝一壶的，匿名送到他竞争对手手里，再无意间漏一点给相关的监管部门。让他先焦头烂额一阵。”
“是。”
“还有，”纪琛走到书桌旁“他不是一直想插手集团的海运业务，安插自己的人吗？把他那几个心腹，在海外分公司挪用资金、虚报损耗、吃回扣的把柄，想办法送到审计部和老爷子的案头。记住，要看起来像是内部自查发现的。”
周赫一一记下：“这些动作，会不会太明显，让三爷察觉是您……”
“就是要让他知道。”纪琛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但不要留下任何直接指向我的证据。让他猜疑，让他坐立不安。让他明白，惹到我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比他想象的，更不好过。”
“另外，”纪琛顿了顿，语气加重，“查一查林氏的副总，贺濯”
“是，纪总。”周赫应声。
“嗯。”纪琛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扔在桌上，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林氏科技大厦光洁的玻璃幕墙上。纪琛踏入顶层办公区时，时间刚好八点二十五分。
他今天显然精心打理过。身上穿着昨晚林薇为他挑选的深灰色休闲西装，剪裁完美贴合他挺拔的身形，内搭一件质感细腻的浅蓝色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扣子，少了几分正式，多了些清爽与随性。
头发也仔细梳理过，几缕碎发自然垂落额前，衬得他眉目愈发清晰俊朗。
经过总裁办开放区域时，几个早到的女同事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低声交头接耳。
纪琛恍若未觉，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他的位置恰好能看见总裁办公室的门。
几乎就在他坐下打开电脑的同时，林薇办公室的门开了。她今天穿着一身烟灰色的丝质衬衫裙，外搭一件同色系的西装小外套，长发挽起，露出优雅的脖颈线条，气质清冷干练。
她手里拿着一个空的水杯，看样子是要去茶水间。目光掠过办公区，很自然地落在了纪琛身上。
纪琛适时地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坐在那里，对她露出了一个清晰而明亮的笑容。
“林总，早。”他的声音清朗悦耳。
林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是她昨晚挑的那套，穿在他身上，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随即转身走向茶水间。
纪琛目送她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九点半左右，贺濯来到了总裁办区域，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和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印着某知名咖啡馆logo的纸杯。
他先是对陈默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林薇办公室，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薇薇，我给你带了杯热美式，没加糖，你尝尝。”贺濯的声音温柔，将咖啡放在林薇桌上，顺势俯身，手臂看似无意地搭在她椅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亲密姿态，“上午的会议纪要我整理好了，有几个点需要和你碰一下。”
林薇正对着电脑屏幕，闻言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扫过他放在桌上的咖啡：“谢谢。会议纪要放这儿吧，我一会儿看。”
见林薇并没有抗拒他的靠近，贺濯心中一动，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好。那你先忙，中午一起吃饭？我订了你喜欢的那家粤菜馆。”
“再看吧，上午事情比较多。”
贺濯也不勉强，又低声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关心话，这才直起身，走出林薇办公室，正好纪琛与陈默沟通完毕，转身往回走。两人在走廊里迎面相遇。
“贺总。”纪琛停下脚步，礼貌地颔首。
贺濯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和笑容，目光却带着审视，在纪琛身上扫过，尤其在那一身显然价格不菲的行头上停留了一瞬：“纪助理，今天很精神啊。这西装不错，挺合身。”
“谢谢贺总。”纪琛微笑回应，“是朋友帮忙挑的。”
“朋友？”贺濯挑眉，语气带着一丝玩笑般的探究，“眼光这么好？看来纪助理的朋友圈层次不低。”
纪琛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侧身让开道路：“贺总您忙。”
贺濯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迈步离开。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中午时分，林薇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纪琛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保温袋。“林总，快到午饭时间了。我看您上午一直在忙，估计没空出去吃。正好我上午去楼下那家新开的健康沙拉店试了试，味道不错，也给您带了一份。是烤鸡胸肉配藜麦的，酱汁单独放了，您看合不合口味？”
他将保温袋轻轻放在林薇办公桌的角落。
林薇确实饿了，也懒得再出去。她看了一眼那个保温袋，又看向纪琛。
年轻人站在那儿，眼神清澈，带着一点期待，像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有心了。”林薇的语气缓和了些，“放着吧，谢谢。”
“不客气，林总您趁热吃。”纪琛笑了笑，没有过多停留，退了出去。
他刚走没几分钟，贺濯又来了。这次他手里提着那家知名粤菜馆的外卖食盒。
“薇薇，我就猜到你还没吃。特意让人送过来的，都是清淡的菜式，快来尝尝。”贺濯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走到会客区，将食盒一一打开，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然后，他看到了林薇桌上那个还没打开的、印着沙拉店logo的保温袋。
动作微微一顿。
林薇已经起身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丰盛的粤菜，又瞥了一眼桌上的沙拉。“贺濯，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吃点就行。”
她在贺濯对面坐下，拿起了筷子，却没有动那些粤菜，而是先伸手拿过了那个保温袋，“纪琛刚给我带了份沙拉，我尝尝这个。”
她打开保温袋，取出里面的沙拉盒，倒了一点酱汁，用叉子叉起一块烤鸡胸肉，尝了尝，点了点头：“味道确实不错，清爽。”
贺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看着林薇自然而然地先吃起了纪琛送来的沙拉，心中那股无名火噌地窜了起来。
“纪助理……倒是很会体贴人。”贺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过薇薇，你工作这么辛苦，还是要吃点有营养的。这些清淡的粤菜，我特意嘱咐少油少盐的。”
“嗯，我知道。”林薇应了一声，继续吃着沙拉，并没有立刻去动那些粤菜。
贺濯坐在对面，看着林薇优雅地吃着那份简单的沙拉，偶尔还点评一句“藜麦煮得刚好”
再想到纪琛那张年轻俊朗、带着阳光般笑容的脸，和今早那身刺眼的西装……
办公室里的气氛，微妙地凝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