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新生纪元
第222章：法则的吐息与褪色的星辰
“共同守望”的协议，如同在灼热的战场上降下了一场冰冷的细雨，带来片刻宁静，却也预示着更深层次的不安。那枚规则种子在“归一者”的极致观测与长城意识的温柔包裹下，继续着它缓慢而不可测的演化。它舒展出的那层规则薄膜，其弥散出的、独属于自身的“法则领域”，如同一滴缓慢扩散的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其周边时空的底色。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新的变化，以一种超越所有人预料的方式，悄然降临。
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位于长城防线后方、一个名为“光语族”的偏远观测站。光语族并非战斗文明，他们以研究宇宙背景辐射和微观规则涨落为生，感知极其敏锐。他们向“规则方舟”发送了一段令人困惑的数据：在远离规则种子的某个孤立星云中，一种从未被记录过的、极其微弱的规则衰减现象正在发生。
那片星云中的氢元素，其电子跃迁释放的光子能量，出现了一种无法用任何已知物理模型解释的、持续性的缓慢性亏损。并非能量消散，而是构成“能量”这一概念本身的规则强度，似乎在那个局部区域被稀释了。
（检测到未知规则扰动，源点非种子方向。）（“引路人”立刻调集所有观测资源，锁定了那片星云。）【扰动模式……无法解析。非攻击，非创造，更近似于……某种自然规则的褪色。】
紧接着，更多的报告从同盟各处传来。
一个依靠恒定的强相互作用力维持结构的岩核族边境哨站，其外壳的物质密度出现了难以察觉的下降。
一段在艾瑟拉灵能网络中稳定传输了千年的古老信息，其信息保真度出现了首次非技术性原因的衰减。
甚至连“理念长城”本身，某些区域的淡金色光芒，也似乎比往常黯淡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仿佛支撑其存在的底层规则，有那么一瞬间“打了个盹”。
这些现象极其微弱，分散，且毫无规律可言。它们并非由规则种子直接引起，但其性质，却与种子弥散出的、那种改写局部规则的能力，有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同源性。
就仿佛……这枚新规则种子的诞生，其存在本身，就像在一张绷紧的宇宙画布上刺破了一个微小的孔洞。原本稳定运行的、属于主流宇宙的法则，开始从这个“孔洞”以及其引发的、不可见的“应力集中点”处，极其缓慢地泄漏其定义的强度。
这不是毁灭，不是取代，而是一种……存在性的稀释。
（是种子在……吸收主流宇宙的规则‘养分’？）（泰拉提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不。分析显示，种子自身的规则领域稳定且内敛，并未主动抽取外部规则。）（“引路人”否定了这个猜测，但其意志光团中充满了严峻的推演。）【更可能的情况是……它的存在，其独特的规则结构，与主流宇宙法则之间，产生了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排异反应或干涉效应。它的‘呼吸’，正在无意识地……弱化周边既定规则的存在感。】
这个结论让所有知晓内情的存在感到一阵寒意。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个新生的希望，更可能是一个……规则的溶解剂？
“归一者”的意念终于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验证的冷静：
【……推论确认。】
【……新生法则与基底法则存在非兼容性梯度。】
【……接触面产生‘规则真空’效应，导致基底法则强度呈熵增式扩散衰减。】
【……此过程……不可逆。除非……移除新生源点。】
“移除源点”——摧毁种子。
长城的集体意识瞬间传递出激烈而痛苦的抗拒波动。它无法接受，这由它部分本质参与孕育的、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新生命，竟因其“存在”本身而带来如此诡异的副作用。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岩核族的代表提出了理性的质疑。）【能否建立屏障，隔绝这种干涉？】
（理论否定。）（“引路人”迅速模拟后回答。）【这种‘规则稀释’效应并非能量或信息传递，它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共鸣凋零’。只要种子存在，并与主流宇宙处于同一现实层面，这种效应就会以某种超越空间连续性的方式发生。屏障无效。】
（那么……引导它？）（艾瑟拉的一位灵能长老尝试提出设想。）【让它学会控制，或者改变其‘呼吸’的方式？】
（未知。种子意识未明，其规则结构尚在形成初期。强行引导风险极高，可能导致其崩溃，或引发更不可控的规则灾难。）（“引路人”再次给出了令人失望的答案。）
局面陷入了两难。守护种子，意味着要眼睁睁看着主流宇宙的规则在某些节点被缓慢“漂白”，可能导致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甚至危及同盟自身的存在基础。移除种子，则等于亲手扼杀了这唯一的、超越了秩序与混沌对立的新的可能性，也违背了长城意识的根本意愿，可能使其崩溃。
“归一者”保持着绝对的静默，它将抉择的权力，完全交给了曾经的对手。它像一个最冷酷的考官，抛下了一个关乎存亡的伦理难题。
“规则方舟”内部，“引路人”的意志光团在亿万种可能性推演中沉浮。一边是已知宇宙的稳定，一边是未知未来的希望，中间是无法调和的规则冲突。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那枚规则种子似乎感知到了外界因它而起的巨大波澜与痛苦抉择。
它那层规则薄膜，第一次，主动地、轻微地向内收缩了一下。
伴随着这次收缩，所有正在发生的“规则稀释”现象，在同一瞬间，停止了。
就仿佛它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代价是，种子本身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它似乎……在以消耗自身存在为代价，克制着它对这个世界无意识的“伤害”。
这无声的、自损式的举动，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长城意识传递出强烈的心疼与更坚定的守护意志。
“引路人”的推演模型中，一个前所未有的变量被加入了进去——新生意识的道德选择。
守望，在无声中，变得更加沉重，也更具深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