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黑虎等人狼狈离去后,小院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屋内母亲平稳的呼吸声。陆青禾背靠着门板,心脏仍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握着柴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刚才那一瞬间的冲突,短暂却凶险,若非那小金蜈……
他低头,摊开手掌。那道金线乖巧地伏在他掌心,冰冷的甲壳触感如此真实,彼此间那道无形的联系更是清晰无比。它微微昂起头,复眼闪烁,传递来一丝混合着“任务完成”的邀功情绪和细微的疲惫感。
陆青禾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催动它时,自己精神上也涌起的那股难以言喻的疲惫。“驱使这灵虫,看来并非没有代价。”
他不敢大意,先从药篓里找出几味寻常的解毒草药,捣碎了敷在自己手腕早已消肿的伤口上。随后,他找来一个原本用来装粗盐的、带盖的陶罐,在里面铺上干净的软布和干草,小心翼翼地将小金蜈放了进去。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窝。”他传递过去一个安抚的意念。
小金蜈在罐子里扭动了一下,似乎对新环境有些好奇,但很快便安静下来,传递回一丝“满意”的情绪。
安置好这第一个“伙伴”,陆青禾才真正松了口气。他坐在母亲炕边的小凳上,就着窗外透进的天光,再次郑重地取出了那本《御虫古经》。
兽皮封面依旧冰凉,那“御虫”二字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书页。
这一次,不再是生死关头下的仓促一瞥。当他静下心来,集中精神凝视那些奇异的、如同虫爬般的文字时,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如同微小的虫豸在纸页上缓缓游动、重组。虽然他依旧不认得它们,但一股股模糊的信息流,却直接涌入他的脑海,伴随着一些极其传神、仿佛蕴含着大道至简意味的图画,被他自然而然地理解。
【虫师初基,首重通感。灵虫非奴仆,乃道途之侣。以神为桥,以心为契,感其喜怒,明其需求,方能如臂使指……】
开篇不再是具体的术法,而是一种理念的阐述。它强调灵虫并非简单的工具,而是需要沟通、理解的伙伴。这与陆青禾之前本能地感知小金蜈情绪的经历不谋而合,让他心中豁然开朗。
他继续往下“看”。
【蕴灵篇】: 此篇记载着一种独特的呼吸法门,配合观想,并非吸纳天地灵气入己身,而是将自身精神意念淬炼、凝聚,转化为一种更适合与灵虫沟通、并能滋养灵虫本源的奇异能量——称之为“灵蕴”。图画上,一个小人盘膝而坐,周身有极其细微的光点,如同受到吸引般,汇向其眉心,再通过一种玄妙的循环,散入四肢百骸,并隐隐与身旁几只环绕的虫影产生共鸣。
【血饲详解】: 他找到了之前仓促使用的方法的完整版。血饲并非简单的滴血认主,而是以自身精血为引,混合初步凝聚的“灵蕴”,在识海中勾勒出对应的“虫契符文”,与目标灵虫建立最根本的灵魂链接。符文一旦形成,便难以磨灭。书上还警告,血饲对精神消耗极大,且目标灵虫潜力越强、反抗意识越烈,失败反噬的风险也越大。他之前能成功,多半是占了小金蜈刚刚孵化、灵智初开且身受创伤的便宜。
【基础驭使】: 这部分开始涉及具体的驱虫法门。除了最基础的情绪沟通和简单指令(如攻击、守护、探查),还提到了如何通过“灵蕴”的细微变化,引导灵虫激发其本身的天赋能力,比如让毒虫的毒性更烈,让甲虫的防御更强。甚至还有如何让多只灵虫进行最简单配合的雏形。
陆青禾看得如痴如醉,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这《御虫古经》并非简单的驭兽技巧,而是一套完整、深邃、直指大道的修行体系!
他尝试着按照《蕴灵篇》的法门,调整呼吸,摒弃杂念,观想自身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汇向眉心。
初时毫无感觉,只觉得精神疲惫,昏昏欲睡。但他心志坚韧,想起病榻上的母亲,想起赵黑虎离去时怨毒的眼神,求变强的念头无比强烈。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眉心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凉的悸动!
仿佛干涸的土地渗入了一滴甘泉,虽然微不足道,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感受。他感到自己的精神似乎凝聚了一丝,与怀中陶罐里的小金蜈之间的联系,也仿佛清晰了那么一分。而小金蜈也传递来一丝舒适的、如同被温水包裹的惬意感。
“有效!”陆青禾心中狂喜。
就在这时,母亲陆王氏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悠悠转醒。
“禾儿……”
陆青禾连忙收起古经,凑到炕前:“娘,你感觉怎么样?”
陆王氏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清明,咳嗽也减轻了很多。她看着儿子,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禾儿,刚才……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吵闹声?是不是赵黑虎他们又来了?你没事吧?”
“娘,我没事。”陆青禾握住母亲枯瘦的手,安慰道,“他们来过了,不过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以后他们不敢再轻易来招惹我们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陆王氏感到陌生的笃定。
陆王氏仔细端详着儿子,总觉得一夜之间,儿子似乎哪里不一样了。眼神更亮,腰背更直,眉宇间多了一份她看不懂的沉稳和……力量感?
“你……你是不是在山里遇到了什么?”知子莫若母,陆王氏敏感地问道。
陆青禾沉默了一下。御虫术和古经的存在太过惊世骇俗,他不想让病弱的母亲过多担忧。但有些事,也无法完全隐瞒。
“娘,我是在山里有些奇遇。”他斟酌着词句,“得到了一些……传承,能驾驭一些特殊的山野小虫,所以才能逼退赵黑虎。您放心,是正经传承,不是歪门邪道。”
陆王氏看着儿子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稍稍放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儿子获得机缘的欣慰,更有对未知前途的隐忧。“禾儿,娘不懂这些,但你要记住,不管得到什么,做人要堂堂正正,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娘,我记住了。”陆青禾郑重承诺。
喂母亲喝了点稀粥,看着她再次睡下,呼吸比之前平稳有力了许多,陆青禾心中充满了希望。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赵黑虎的威胁并未解除,村里的流言蜚语恐怕也会随之而起。更重要的是,按照《御虫古经》所述,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他需要更多的灵虫,需要更快的提升实力。
卧牛村,确实太小了。资源和眼界都限制了他的成长。
“等娘的身体再好一些,等我将《蕴灵篇》初步掌握,或许……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轻声自语,目光投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而幽深的大山轮廓。
那里,或许有他需要的答案,也有未知的危险。
掌心中,那丝微弱的“灵蕴”缓缓流转,与陶罐中的小金蜈遥相呼应。
仙途漫漫,虫鸣为伴。少年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