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残余守卫们安顿好后,陈渊四人在这几个幸存者震惊又崇拜的目光中,转身离开望乡台,踏上返回绝境长城的路。
那目光一直黏在他们背后,好久都没散去。
回去的路感觉比来时短,也许是身上没再绷着那根弦,也许是心里揣着沉重的思绪。
闸口的守兵老远就瞧见了他们,这次没等他们走近,厚重的闸门就已经隆隆地抬起来一小半。闸口的守兵这次没废话,直接挺胸抬头,“哐”地一个军礼,动作整齐划一。
以前是看新兵蛋子的打量,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里有了不一样的热辣的光,像是看什么看不明白但很厉害的家伙。
营地还是那个破旧样子,老疤那屋的门敞着,他正叼着空烟斗,对着桌上那张划满道道的地图出神。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独手挥了挥,像是赶苍蝇。
“滚回去吃饭睡觉,别在这儿杵着。”
陈渊没吭声,点点头,带着三人转身就走。
肚子里填满了热乎的、说不上多好吃但能顶饿的糊糊和硬饼后,浑身那点疲乏就泛了上来。回到那间略显拥挤的小屋,只能挤下四张板床就转不开身,鸳鸯直接把自己拍在了床上,嗷嗷叫着舒服。大哈慢吞吞地卸着甲,默默已经坐在床沿,拿出布和油,一点点擦拭他的弓。
陈渊感觉身体里那股热流还在隐隐窜动,他凝神看了下面板,眼前闪过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文字,气血值:258,涨了一截。
看来那种玩命的死斗,炼化起气血来也格外凶猛。
他抬眼扫过另外三个:鸳鸯四仰八叉好像已经睡着了,大哈在跟盔甲的扣绊较劲,默默低着头擦箭。他没问他们涨了多少,想来应该也差不多,二百三左右吧。
“都吃饱了?”他问。
鸳鸯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大哈点头。默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
“那就睡。”陈渊说完,自己也躺了下去,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屋里很快响起鸳鸯轻微的鼾声和大哈沉重的呼吸。
天黑透没多久,屋外传来脚步声,接着门被敲响。不是以前那种突兀猛烈的踹门声,是带着点小心的叩击。
默默离门最近,起身拉开房门。外面站着一个传令兵,手里拿着块薄铁片令牌。
“第四探查小队陈渊队长?城防营命令,请你们小队即刻上西二十三段城墙,协助夜巡,提振士气。”传令兵的声音有点紧,眼睛飞快地扫过屋里,在陈渊脸上停了一下,又赶紧移开。
陈渊坐起身:“现在?”
“是!命令说……说第四小队如今名声响,上去走走,让弟兄们看看。”传令兵把铁片递过来。
陈渊接过,上面刻着简单的指令和段号。他摆摆手,传令兵如蒙大赦,敬了个礼赶紧溜了。
“啥意思?让咱们去城墙上逛荡?”鸳鸯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嘟囔,“大晚上不睡觉,去吹风?”
“命令就是命令。”陈渊穿上靴子,“起来,穿戴整齐。”
百米高的绝境长城,站在底下望,脖子仰酸了也看不到顶。进去的路不在外面,藏在城墙里面一个巨大的空腔里。门口守着整整一队兵,验过他们的命令铁牌,才挥手放行。
隧道里亮着着昏暗的电灯,陈渊不知道这个电是从哪儿传过来的,也没见营地附近有发电站,可能是一个需要严密保护的地方。
空气冰凉,带着一股陈年的机油味。巨大的齿轮和铁链盘踞在两侧的阴影里,他们被领到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前,栅栏有手臂粗。
“站稳了。”守齿轮的兵喊了一嗓子,猛地拉下一个操纵杆。
哐当!铁笼子猛地一震,然后稳稳向上攀升。齿轮咬合的嘎吱声在封闭的隧道里回荡,震得人耳朵发麻。
鸳鸯吓得一把抓住旁边的栏杆,大哈也绷紧了脸。默默靠着角落,眼皮耷拉着,好像又在打盹。陈渊站得笔直,看着栅栏外粗糙的岩壁飞快下降。
铁笼子终于猛地顿住,到了最上面。出了门,面前是一条宽阔得能跑车马的通道,通道尽头,是敞开的垛口,外面是漆黑无边的夜。
风立刻灌了进来,凶猛无比,带着墙外特有的荒凉和血腥气,夹杂着从雪山上飘下来的阵阵冰冷气息,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
走上城墙的那一刻,连陈渊都顿了顿脚。
太宽了。并排跑十辆马车都绰绰有余。脚下是打磨过的巨大青石,冰冷坚硬。墙垛高齐胸口,像一排沉默的巨人。每隔一段,就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火旁围着值守的士兵,火光跳在他们冰冷的铁甲和没有表情的脸上。
更远处,巨大的弩车像一头头蛰伏的怪兽,弩臂有吓人的碗口那么粗,上面搭着的巨箭快有3米长。投石机沉默地蹲着,绞盘上缠着小孩胳膊粗的铁索。
这里不像墙,更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杀戮平台,横亘在生存与毁灭之间。
一个披着百夫长披风,身穿漆黑盔甲的人走过来,对着陈渊抱了下拳,声音被风吹得有点听不清:“陈队长?辛苦了。这段归我,你们随便走,看看就行。让弟兄们知道,下面也有狠人在拼命、在杀荒兽。”
陈渊回了一礼。百夫长没有多说话,转身又融入火光外的黑暗里。
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四个人沿着墙内侧慢慢走着。火光把他们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值夜的士兵们目光不时的看向他们,有的好奇,有的带着点审视,但更多的是麻木。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无论他们心里有多么恐惧,依旧坦然的站在这里,迎接那未知的命运。
第四小队干掉头领兽、连救三座哨塔的事,风一样刮遍了二十三段城墙。但墙上的人见多了生死,那点好奇很快就被风吹冷了,只剩下习惯性的警惕。
鸳鸯缩着脖子,把枪抱在怀里取暖,眼睛滴溜溜乱转。走了一段,他实在耐不住这死寂,蹭到陈渊身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开口:“渊哥,你听过没?就关于这长城的……古老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