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看着那不可逾越的障碍,又看向山顶上那个屹立着的、身影在渐渐消散的烟尘中显得有些模糊的玄黑色身影。
鸳鸯用力抹了一把脸,脸上混杂着后怕和无法抑制的激动,他喃喃道:“真……真他娘的……做到了……”
他想起自己刚才还质疑将军异想天开,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烧,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将军不仅敢想,还真他娘的做到了。
默默紧紧抱着怀里搜集来的箭矢,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震动。
他看着那被堵死的通道,又抬眼望向山顶的陈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将军却凭借对地形的洞察和决死的勇气,硬是借用了山岳之力。
大哈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那被堵死的峡谷,咧开大嘴,傻呵呵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弄……弄成了……渊哥……厉害……”
所有的士兵,此刻心中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以及对那位带领他们创造出这般奇迹的将军,油然而生的、深入骨髓的敬服。
他们看着陈渊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尊活着的传奇。是他,带着他们炸毁了通道;又是他,带着他们堵死了峡谷。
在这绝境之中,他总能找到那一线几乎不存在的生机,并且带着他们,用最悍勇的方式,把它牢牢抓住。
陈渊从山顶慢慢走下,来到队伍前面。他的脸上也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而坚定。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混杂着尘土、血污和兴奋的脸庞。
陈渊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峡谷被堵死,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利用这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地利,扛住必定会到来的疯狂反扑,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心里清楚,荒兽大军在前方被张将军痛击之后,溃败下来发现退路被断,那种绝望和疯狂会让它们爆发出何等恐怖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下达新的命令,声音不高,却像锤子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鸳鸯,默默!”
“在!”两人立刻踏前一步,身形挺直。
“你们俩,各带五十人。”陈渊的手指向峡谷两侧那高耸入云、几乎无法攀爬的绝壁顶端,“给我爬上这两边的崖顶!占领制高点!”
鸳鸯和默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绝壁陡峭得连猿猴都发愁,但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同时应道:“是!”
陈渊继续吩咐,语速快而清晰:“把默默带回来的所有箭矢、投矛,大部分都给你们带上!到了上面,你们的任务,不是和荒兽肉搏,是用你们手里的弓,手里的矛,从上面往下招呼!哪里的荒兽聚堆,就往哪里射!明白吗?”
“明白!”鸳鸯眼中闪过厉色,心里开始计算如何分配有限的箭矢,才能造成最大的杀伤。
“动作要快!抓紧时间上去,构筑简单的射击位,尽量找能掩护身子的石头后面。”陈渊叮嘱道,“兽潮涌回来之前,必须到位!”
“是!将军!”两人不再耽搁,立刻转身,开始行动起来,默默将搜集来的远程武器快速分发下去。
陈渊目送他们离开,然后转向剩下的人,主要是大哈和他麾下那些体力最好、最擅长正面硬撼的壮汉,加上一些伤势稍重但仍能坚持战斗的士兵,总计七八十人。
“大哈!”
“在!”大哈瓮声应道,向前跨出一大步,地面似乎都微微一颤。
陈渊指着眼前那座由崩塌的岩石和泥土堆积而成的、堵塞了峡谷的乱石堆。“我们,就在这里守着,这是我们的阵地。”
他带着大哈和剩下的人,快速登上乱石堆。碎石很不稳固,踩上去哗哗作响。陈渊一边走,一边指点:“看到没有?这乱石堆本身就是一道屏障,它们爬上来不容易,会减慢速度,会挤作一团!我们要做的,就是站在这里,借助地势,把它们来一个,砍一个!”
他停下脚步,站在石堆靠近谷内方向的最高处,环视四周。
“我们人少,不能撒开了守。就守这最正面、最宽阔,也是荒兽最可能集中冲击的这一段!大哈,你带四十个兄弟,守中间最吃劲的位置!把你们的盾,都给老子立起来!”
大哈用力拍了一下自己那面布满划痕和凹陷的重盾,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露出近乎狰狞的笑容:“……放心……渊哥……”
“剩下的人,跟我!”陈渊目光扫过其他人,“我们分成两股,各二十人左右,分别守住大哈盾阵的左右两翼稍微靠前一点的位置。记住,我们三个点,要互相看得见,互相能支援!大哈的盾阵是根基,记住三三制,别落单,别冒进!”
他描绘的战术很简单,却充满了血腥的实战智慧。
以坚固的盾阵为核心顶住最强冲击,以灵活的陌刀队为两翼绞杀试图迂回的敌人,形成一个小小的、却带着死亡尖刺的防御体系。而头顶,还有两支随时会泼下箭雨的队伍。
“都听清楚了没有?”陈渊吼道。
“清楚了!”七八十人齐声回应,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虽然人数稀少,但那股凝聚起来的杀气,却如同实质。
没有人再说话,只剩下紧张的备战声。大哈指挥着他那四十人,开始调整位置,一面面沉重的盾牌被死死抵在乱石上,士兵们用身体作为支撑,组成了一道看起来并不算长,却异常坚实的钢铁防线。
陈渊则带着另外近四十人,迅速分散到盾阵左右两翼,寻找相对稳固的立足点。
头顶上,鸳鸯和默默带领的队伍也陆续抵达了绝壁顶端已然就位,然后迅速利用天然的石块和凹陷,构筑简单的射击阵地,将有限的箭矢和投矛整齐地放在手边最容易取用的位置。
整个峡谷,陷入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只有风声呜咽着穿过岩石的缝隙,吹动着士兵们染血的衣甲。
三面防守的阵型已经布下,陈渊站在乱石堆的前面,拿起一把阵亡将士的陌刀杵在身前,双手交叠按在刀柄上。
他在等,等那来自前方的、预示着总攻开始的号角,也在等那来自峡谷另一端、由远及近、如同闷雷般滚来的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