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闹哄哄的，啤酒沫子混着烤肉签子，扔得桌上哪儿都是。陈猛喝高了，正搂着个队员的脖子，唾沫横飞地比划他怎么用机枪“突突”那些不开眼的“海盗”，声音大得能把房顶掀了。键盘被灌了几杯，脸蛋红扑扑的，抱着个空酒瓶子傻乐。连秦雪都放松了些，靠在沙发里，指尖夹着细长的酒杯脚，远远看着，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戏笑意。
唐紫尘还是老样子，坐在窗边那个专属VIp座，跟尊玉雕似的，面前那杯水估计都快蒸发没了，也没见她动一下。
林野刚跟陈猛他们拼完一轮酒，感觉膀胱有点压力，叼着根牙签，晃晃悠悠往包间自带的洗手间走。刚解决完人生大事，提着裤子出来，在洗手池那儿慢悠悠冲着水，一抬头，从镜子里看见苏菲抱着胳膊，倚在洗手间外头的走廊墙上，正瞅着他。
“哟，苏大小姐？”林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转过身，咧着嘴，“咋了？这儿可是男厕所门口，您这……是想劫色啊还是想参观啊？”
苏菲没好气地飞给他一个白眼，站直了身子。她今天穿了条香槟色的小裙子，衬得皮肤挺白，就是脸上那表情，跟林野欠了她八百万没还似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稀罕看你？”她压低声音，往包厢方向瞟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往前凑了凑，“喂，林野，跟你说个正事。”
林野看她那神神秘秘的样儿，乐了，把牙签从左边嘴角挪到右边：“啥正事啊？苏大小姐终于发现哥们儿我的内在美，准备弃暗投明，加入我们潜龙公司扫厕所了？”
“滚蛋！”苏菲气得想踹他，忍住了，又压低了几分声音，“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这次把赵天宇坑得这么惨，以他那副德行，这事儿绝对没完！”
林野掏掏耳朵，一脸不在乎：“赵天宇？谁啊？哦，就那个钱多烧得慌，请人来偷东西还他妈失败了的冤大头？”
“你少给我在这儿装傻充愣！”苏菲有点急了，“赵天宇那个人，我比你了解！心眼比针尖还小，手段又黑又脏！你让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折了人又丢了面子，他要不把你往死里整，我苏菲名字倒过来写！”
她顿了顿，看林野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死样子，心里那股火蹭蹭往上冒，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你别以为这次侥幸赢了就万事大吉。夜枭那种人，对赵天宇来说，不过是把随时能扔的刀。他手里头真正的底牌，阴损着呢！明的暗的，白的黑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干不出来！”
林野把牙签吐进旁边的垃圾桶，双手插进裤兜，人字拖在地上啪嗒啪嗒拍了两下，歪着头看苏菲：“不是，苏大小姐，你这么关心我干嘛？咋的，看上哥们儿了？担心我被人弄死，你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苏菲被他这话气得胸口起伏，手指头都快戳到他鼻子上了：“林野！你能不能正经点！我这是看在……看在我们好歹也算认识一场的份上，提醒你！你别不识好人心！”
“哎呦喂，还‘不识好人心’？”林野夸张地往后一仰，“您这‘好心’我可受不起。你们这些大家族出来的，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谁知道你这提醒背后，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苏菲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真恨不得把他那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浆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变得认真甚至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林野，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在耍什么心眼。赵天宇的能量，远超你的想象。他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官方、地下，哪条道上没他的人？这次你让他颜面扫地，还损失惨重，他接下来的报复，绝对不会只是再派几个杀手那么简单！”
她往前又凑近一步，几乎是在耳语了，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进林野鼻子：“他会从你的生意上下手，断你的资金链，挖你的客户，给你制造各种麻烦，让你的公司开不下去！他还会动用媒体力量，抹黑你，造你的谣，让你身败名裂！甚至……他可能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陈猛，键盘，还有……还有屋里那两位！”她说着，眼神不经意地往包厢里秦雪和唐紫尘的方向扫了一下。
林野脸上的嬉笑慢慢收敛了点，插在裤兜里的手不动声色地握了握，但嘴上还是那副调调：“哟呵，听着还挺吓人。那他咋还不来？哥们儿我都等得花儿都谢了。”
“你！”苏菲看他还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彻底没脾气了，她跺了跺脚，“行！你厉害！你林野牛逼！算我多管闲事！等你哪天被人堵在小巷子里敲闷棍，或者公司被人查封倒闭，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她气呼呼地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林野忽然叫住她。
苏菲脚步一顿，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期待，以为这家伙终于听进去人话了。
结果林野挠了挠头，一脸诚恳地问：“那啥……苏大小姐，你看你都这么关心我了，要不……再借我点钱应应急？我觉着赵天宇要是真断我资金链，我可能撑不过三天。”
苏菲猛地转过身，胸口气得一阵发疼，她指着林野，手指都在抖：“林野！你……你个王八蛋！你去死吧你！”
这回她是真走了，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噔噔声，背影都带着一股子冲天怒气。
林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脸上的玩世不恭像潮水一样褪去，眼神沉静下来，带着点若有所思。他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却没点着。
“赵天宇……睚眦必报……手段阴狠……”他低声重复着苏菲的话，嘴角慢慢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妈的，听着还挺带劲。”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那根没点的烟在嘴里嚼得没什么味儿了，才吐掉，重新换上那副贱兮兮的笑容，啪嗒着人字拖，晃回了闹哄哄的包厢。
“来来来！刚谁说要跟老子吹一瓶的？是不是你，陈猛？别他妈装孙子！今天不把你喝到桌子底下去，老子跟你姓！”
包厢里的气氛再次被点燃，仿佛刚才走廊里那段短暂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但有些东西，就像投入水里的石子，哪怕再小，涟漪也已经荡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