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众人预想中镶在沉重木架上的绣屏,而是一幅轻若无物、流光溢彩的锦缎。
锦缎之上,并非呆板排列的百寿图,而是一幅气韵流动的《万灵朝贺图》!
画卷中央,并非字符,而是一枚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玄奥“寿”字真印,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灵韵。
真印周围,仙鹤翔舞,灵狐拜月,瑞草吐芳……无数祥瑞生灵栩栩如生,它们的身形轨迹,竟隐隐勾勒出其余九十九个形态各异的“寿”字!
整幅绣品无框无架,却自成一界,灵光流转,道韵天成!
死寂的大殿中,不知是谁失手打碎了玉杯。
“叮——”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呆滞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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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并非众人想象中镶在沉重檀木框架上的传统绣屏,没有繁复的边框,没有累赘的装饰。仅仅是一幅轻飘飘的、仿佛凝聚了月华与星辉的锦缎,底色是深邃而高贵的藏青,如同无云的夜空。
然而,就是这看似简单的锦缎,在展开的刹那,仿佛将一小片拥有生命的灵境带到了这凡俗的宫殿之中!
锦缎之上,根本不是什么呆板排列、字形各异的百寿图。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气韵磅礴、生机盎然的《万灵朝贺图》!
画卷的最核心处,并非任何已知的字体,而是一枚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银色丝线绣成的、复杂无比、仿佛蕴含着天地诞生之初某种至理规则的玄奥符文!它不像字,更像是一枚“道印”,一枚“寿”之真印!丝丝缕缕肉眼难以察觉的、温和而纯净的灵韵,正从这枚真印上散发出来,让靠近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神宁静,仿佛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以这枚“寿”字真印为核心,整幅画卷如同活了过来。左侧,一只仙鹤引颈长鸣,羽翼舒展,每一根羽毛都纤毫毕现,灵动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锦而出,飞向九天;右侧,一只雪白的灵狐蹲坐望月,眼神灵动狡黠,身后蓬松的尾巴微微卷曲,带着一种神秘而高贵的气息;下方,灵芝吐瑞,蟠桃挂枝,溪流潺潺,无数叫不出名字的瑞草仙葩竞相绽放,散发出蓬勃的生机。
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这些仙鹤的飞行轨迹,灵狐的蹲坐姿态,瑞草的蜿蜒藤蔓,溪流的曲折流淌……它们并非随意点缀,其整体的轮廓与走向,竟在不知不觉间,于这藏青的“夜空”背景上,巧妙地勾勒出了其余九十九个形态各异、笔意不同的“寿”字!
这些“寿”字并非用丝线直接绣出,而是通过祥瑞生灵的身形与轨迹“留白”而成,虚虚实实,浑然天成!需要凝神细看,才能发现那隐藏在图卷脉络中的文字奥秘。一百个“寿”字,以一枚真印为核心,九十九个虚字环绕,构成了一个完美而神秘的整体。
整幅绣品没有任何框架支撑,就那么悬于沈清辞手中,却仿佛自成一界,稳固无比。藏青的锦缎底色上,用以绣制图案的丝线并非单一颜色,而是在不同的光线下,隐隐流动着月白、淡金、浅银等柔和的光泽,尤其是那枚核心的“寿”字真印,更是流淌着一层淡淡的、水波般的灵光。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而宏大的道韵从绣品上弥漫开来,让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都似乎显得俗气了几分。
这哪里是绣品?这分明是神迹!是道的显化!
“嘶——”
死寂的大殿中,终于响起了第一道抑制不住的抽气声。
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杯盏落地的清脆声响,以及桌椅被不慎带动发出的摩擦声。那些原本抱着看笑话心态的勋贵女眷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脸上的鄙夷和幸灾乐祸早已被无与伦比的震惊所取代。
沈玉娇脸上的得意和笑容彻底僵住,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她死死地盯着那幅流光溢彩的绣品,身体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个废物!那个连针都拿不稳的丑八怪!怎么可能绣出这样的东西?!这绝不是她绣的!
柳氏更是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那串从不离手的沉香木佛珠何时掉落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完了!全完了!这贱人……这贱人竟然……她是怎么做到的?那溃肌散呢?那霞光锦呢?!难道……难道她早就知道了?!
端坐在御座之上的太后,原本平静雍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容。她甚至微微向前倾了身体,一双凤目紧紧盯着那幅《万灵朝贺图》,尤其是核心那枚灵光流转的“寿”字真印,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她身居高位,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却从未见过如此蕴含道韵、直指本心的绣品!那灵韵拂过,她甚至感觉多年沉寂的修为瓶颈,都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皇帝亦是龙目圆睁,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看看那绣品,又看看下方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沈清辞,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靖国公府的嫡女,不是传闻中……看来,传闻误人太深!
“妙!妙啊!”一位须发皆白、身着道袍的老亲王猛地站起身,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他指着那绣品,声音洪亮,“此物已非凡俗绣品,内含道韵,暗合天地至理!尤其是这核心真印,老夫竟从中感受到一丝‘生生不息’的意境!这……这简直是国之祥瑞!太后,此绣屏,当为今日寿礼之冠!”
这位老亲王辈分极高,且醉心道法,他的话具有极重的分量。
他一开口,如同点燃了引线,大殿之内顿时爆发出震天的议论声。
“天佑我天玄!竟有此等神物现世!”
“这……这真是绣出来的?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
“靖国公府这位嫡女,竟是如此深藏不露!我等有眼无珠啊!”
“难怪她敢接下此重任,原来是有如此惊世之才!”
赞誉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与之前那些窃窃私语和鄙夷的目光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所有看向沈清辞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惊叹与不可思议。
柳氏和沈玉娇置身于这片赞誉的海洋中,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们精心策划的局,非但没有让沈清辞身败名裂,反而成了她一步登天的垫脚石!
“不!不可能!”沈玉娇终究是年轻气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落差,猛地尖叫出声,指着沈清辞,状若疯癫,“她作弊!这绝不是她绣的!她一个连针都拿不稳的废物,怎么可能绣出这种东西!定是她找人代绣的!太后娘娘,陛下!请明察啊!”
她这失态的尖叫,在喧闹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惊愕、鄙夷,以及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如此攀咬?这靖国公府的二小姐,未免也太蠢了些。如此蕴含道韵、灵光自生的绣品,岂是寻常绣娘能够代劳?那需要绣者自身对“道”有极深的感悟,并将心神、灵力完全融入一针一线之中方能成就!这沈清辞,分明是位不出世的奇才!
柳氏脸色剧变,想要阻止女儿已经来不及了。
沈清辞面对沈玉娇的指控,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只是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御座之上的太后和皇帝,声音清越如玉磬:
“此《万灵朝贺图》,乃臣女七日不眠,以心神牵引,灵力为媒,一针一线绣制而成。每一处针脚,皆蕴含臣女对太后娘娘福寿绵长的祝愿。若陛下与太后娘娘存疑,臣女愿当场演示绣工,或请精通此道者,验看丝线灵力残留。”
她语气不卑不亢,带着绝对的自信。
太后深深地看着沈清辞,又瞥了一眼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柳氏和状若疯狂的沈玉娇,心中已然明了了几分。这后宫前朝,什么样的阴私手段她没见过?
“够了。”太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她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一丝探究:“哀家相信,此等灵韵天成之物,绝非旁人可以代劳。靖国公府嫡女沈清辞,孝心可嘉,技艺通神,此《万灵朝贺图》,深得哀家之心。”
她顿了顿,环视全场,一字一句道:
“传哀家懿旨,赏靖国公府嫡女沈清辞,东海夜明珠十斛,紫血灵玉璧一对,另赐……入皇家藏书阁‘玄字阁’,阅览三日!”
懿旨一下,全场再次哗然!
前面的赏赐已是极其丰厚,但那“入玄字阁阅览三日”的恩典,才是真正的重赏!皇家藏书阁,收藏天下奇功异法、医药典籍,玄字阁更是其中珍藏诸多不传之秘的所在!这恩宠,简直前所未有!
沈清辞心中亦是一动,皇家藏书阁?或许……能找到彻底解决脸上“幻颜蛊”,或者关于母亲当年之事,甚至关于幽冥宗、关于玄璃身世的线索!
她压下心中波澜,从容下拜:“臣女,谢太后娘娘恩典!”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备受欺凌、被人嘲笑的废柴丑女,而是凭借自身实力,赢得了至高荣誉和太后青睐的靖国公府嫡长女!
沈玉娇看着这一幕,听着那刺耳的赏赐,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被手忙脚乱的宫女扶住。
柳氏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腥甜的血味,看着光芒万丈的沈清辞,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寿宴的气氛,因为这一幅《万灵朝贺图》,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而沈清辞的名字,也注定从这一刻起,响彻整个帝都的上层圈子。
然而,在这片喧嚣与荣耀之下,无人注意到,大殿角落的阴影里,一道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正死死地盯在沈清辞身上,以及她肩头那只似乎因为灵力消耗而显得有些慵懒的雪白小狐狸。
那目光的主人,低声对身旁的随从吩咐了一句,声音沙哑而充满杀意:
“去查。她,还有那只狐狸……到底什么来历。务必……拿到那绣品的核心绣法,尤其是那枚‘真印’的奥秘。”
风暴,并未结束,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