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背后吹来,叶清欢把药囊又紧了紧,低声说:“再快一点。”
马蹄踏进更深的雾里,山路开始收窄,两旁的树干扭曲得不像寻常林木。影卫一前一后护着她,太子骑在最后,鸦青色袍角沾了露水,也没吭声。
她时不时低头看怀里的药罐,罐身还是温的,不烫也不凉,像是在等什么。
“南陵到底是什么地方?”前面的影卫忍不住问。
“没人知道。”她说,“但有人在那里画过归元符文,那就是线索。”
话音刚落,脚下的路突然断了。
原本还算平整的山道到了尽头,前方是陡坡,碎石不断往下滚,底下一片白茫茫,看不出多深。
“走不了了。”影卫皱眉。
叶清欢翻身下马,从袖中抽出听诊器银簪,往地上轻轻一点。没有回声。
她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星位偏移,靠星象已经辨不清方向。
“不是路的问题。”她低声说,“是这地方不让人走。”
太子这时下了马,走到她身边,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腰间药杵上。那药杵顶端微微发亮,像感应到了什么。
她看了他一眼:“你带的军报里,有没有提过南陵的地势?”
他点头:“有一页提到,这里原是古符门废地,百年前一场大火烧了宗祠,之后就没人敢住。”
“符门……”她喃喃,“那就对了。”
她从怀里掏出《九冥医鉴》的复印件,翻开到画着“归元符文”的那页。纸上的符纹在微光下泛着暗色,和眼前这片山坡的走势隐隐对应。
“这不是路被毁了。”她说,“是阵法启动了。我们已经进了门槛,只是不知道怎么走。”
影卫听得一头雾水:“阵法?可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她蹲下身,用银簪尖在地上划了一道。
地面立刻浮起一道淡红痕迹,像血丝般蔓延开,勾出一个三角形的轮廓。
“踩错一步,就会触发反噬。”她站起身,“刚才那阵风,就是警告。”
三人屏住呼吸。
她闭眼,指尖贴上药罐。回溯之息缓缓升起。
画面出现——昏暗房间,黄纸上写着“南陵”二字,笔迹未干。手边放着半截烧尽的香,香灰落在符纸边缘,形成一个小缺口。
画面消失。
她睁开眼,看向斜前方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板。那石板边缘有个凹口,形状和香灰留下的缺口一样。
“那里。”她指向石板,“踩上去。”
“万一有机关?”影卫迟疑。
“不踩,我们过不去。”她说,“信我。”
影卫咬牙,一脚踏上石板。
没有动静。
紧接着,地面轻微震动,周围的雾气开始流动,原本断裂的山路竟从两侧延伸出几块悬空的石台,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样。
“成了。”她松了口气。
四人依次踏上石台,每走一步,下一阶就自动浮现。等到最后一人落地,整条路径已经连成一线,通向山坡另一侧的密林。
“这阵法认的是符引。”她边走边说,“刚才我看到的香灰缺口,就是开启路径的钥匙。它不认人,只认‘懂的人’。”
太子在身后轻声问:“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就在刚才。”她说,“药罐提醒我了。”
穿过密林后,地势忽然开阔。前方是一片荒谷,枯树环绕着一座孤崖,崖顶立着一间茅屋。屋顶茅草发黑,墙是石砌的,门紧闭,檐下挂着一块木牌,上面什么都没写。
但最奇怪的是——门前那片空地,全是碎石,却一块块悬浮在半空,高低错落,像被人随手扔上去的。
“那是浮石阵。”太子低声说,“传闻古符师用灵力凝石为桥,外人若强行通过,会被震飞。”
叶清欢没答话,而是再次翻开《九冥医鉴》。
纸上的“归元符文”前三笔,和空中浮石的排列完全一致。
她收起书,咬破手指,用血在掌心画下符文第一笔。
指尖刚落,最靠近崖边的一块石头轻轻一颤,往内侧挪了半寸。
她画第二笔,第二块石头也动了。
第三笔落下时,所有浮石同时震动,缓缓拼合,形成一条窄桥,直通茅屋门前。
“不是靠力气。”她收回手,“是靠你知道多少。”
她率先踏上浮石桥。
每一步都稳,桥身虽晃却不裂。太子和影卫紧跟其后。
走到最后一块石头时,她忽然停下。
药罐猛地一热。
回溯之息再次浮现。
这次的画面更清楚——那只手还在画符,但这次抬起了手腕,露出小臂内侧,有一道旧疤,呈月牙形。旁边桌上摆着一只铜碗,碗底刻着三个字:**守魂人**。
画面一闪而逝。
她站在桥尾,没再动。
“怎么了?”太子问。
“里面的人。”她低声说,“他不是普通符师。”
“你怎么知道?”
“他身上有伤。”她说,“而且他一直在等一个人。”
“等谁?”
她没回答,只是把手按在胸前的药罐上。温热还在,持续不断,像心跳一样。
她走上最后几步,站在茅屋门前。
门没锁。
她抬起手,正要叩门。
门却自己开了条缝。
一股陈旧的药味飘出来,混合着墨香和铁锈的气息。
屋里没人说话。
桌上摊着一张黄纸,纸上画了一半的符,笔锋停在第三划,和她刚才画的一模一样。
她走进去,把《九冥医鉴》复印件放在桌上。
太子和影卫守在门外。
她盯着那张未完成的符,忽然开口:“你让我看到这些,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
屋里依旧安静。
但她知道有人在。
因为桌上的符纸,动了一下。
笔尖蘸的朱砂,缓缓滴下一小点,落在“归元”二字的右下角,像一颗血泪。
她伸手想碰。
那只手突然从暗处伸出来,按住了她的手腕。
皮肤冰凉,指节粗大,袖口露出一截疤痕——月牙形的。
“你能画完它?”声音沙哑,从阴影里传来,“那你告诉我,归元引,是用来救人,还是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