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宫门才开一条缝,守卫就看见太子带着个女子匆匆进来。萧景琰脸色发青,药杵拄在地上走得慢,可脚步没停。叶清欢紧跟在他身后,袖子里那本《九阴缠脉图》贴着手臂,书皮还带着夜里的潮气。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青瓷药罐,罐身微温,像是刚吸过念气后的余热。昨夜那行血字变完之后,她再没敢打开书看第二眼。
“陛下只给一刻钟。”萧景琰边走边说,声音压得很低,“你待会别说话,我来开口。”
叶清欢点头:“我知道。”
两人穿过几道宫廊,影卫首领已经在御书房外候着。他没戴面具,脸上那道疤在晨光下格外显眼。见太子走近,他递上一份纸条——是昨晚叶清欢写的那些名字。
萧景琰扫了一眼,折好塞进袖中。
“进去吧。”里面传来太监的声音。
皇帝坐在案后,手里正翻着一份奏折。见他们进来,放下笔,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这么早?又犯病了?”
“回父皇。”萧景琰站定,“不是寒疾的事。昨夜我在城西查旧矿井,发现些东西,必须当面禀报。”
皇帝皱眉:“矿井不是早就封了吗?你还往那边跑什么?”
“正因为封了十多年,才不对劲。”萧景琰从怀里取出那块暖玉,放在桌上,“您看这个。”
玉面泛着淡淡的红光,触手温热。
“它平时只有我发病时才会发热。但昨夜一路从荒地回来,它一直烫得厉害,尤其是在靠近矿井密室那段路。”
皇帝盯着玉看了几秒:“什么意思?”
“有人在底下布阵。”叶清欢忽然开口。
皇帝抬眼看向她:“你是谁?”
“臣女叶清欢,太医院见习医官。”她上前半步,“这玉能感应地气异常。若只是普通邪术,它不会持续发烫。只有大规模阵法正在运转,才会引动龙脉共鸣。”
皇帝沉默片刻,挥手让她继续。
萧景琰接过话:“我们在矿井下的密室找到这本书。”他把《九阴缠脉图》放在案上,“还有这封残信。”
皇帝翻开书,看到最后一页的字迹时,眉头猛地一跳。
“祭品已备,只待君临?”他念出声,“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们等的人是我。”萧景琰直视皇帝双眼,“‘至亲血脉’不是随便哪个皇族。是要流着先帝血脉、且常年用药调理经脉的人。而我,正好符合。”
皇帝猛地站起身:“谁干的?”
“目前还不知道。”叶清欢说,“但他们在信里提到‘北境三部已通款’,说明有边军势力参与。而且……”她顿了顿,“能准确知道太子行动轨迹的人,一定在宫里。”
皇帝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震得跳起来。
“混账!竟敢打朕龙脉的主意!”
门外太监吓得跪倒在地。
萧景琰趁机跪下:“儿臣请求彻查此事。请调北衙禁军两队归我节制,七日内查明真相。”
皇帝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你们手里就这些东西?一本书,一封信,一块发烫的玉?”
“还有证。”叶清欢从袖中取出银针包,“我可以当场演示。”
她走到太子身边,挑出一根细针,刺入他手腕一处穴位。萧景琰闭眼,呼吸一顿。
几息之后,他体内经络隐隐泛起蓝光,顺着手臂向上蔓延,像水波一样流动。与此同时,桌上的暖玉再次发烫,玉面红光闪烁,频率竟与经脉波动一致。
皇帝瞪大眼:“这是……?”
“地脉共振。”叶清欢收回银针,“太子体内经络已被药王谷丹方调理多年,极易与地下阵法产生共鸣。一旦踏入矿井核心区域,就会自动激活阵眼。”
皇帝盯着那块玉,脸色越来越沉。
“也就是说,只要他进去,整个阵法就成了?”
“是。”
“那现在呢?他还危险吗?”
“暂时安全。”叶清欢说,“只要不靠近矿井五里之内,阵法无法锁定目标。”
皇帝坐回椅子,手指敲着桌面,半天没说话。
外面传来更鼓声,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终于,他开口:“景琰。”
“儿臣在。”
“这事不能声张。”皇帝声音低下来,“你牵头查,但不准带兵围矿井,不准惊动六部官员。我给你两队禁军,暗中行事。七日内,我要看到真凭实据。”
“是。”
“还有。”皇帝看向叶清欢,“你留下。从今天起,归太医院直管,专责太子健康监测。任何人不得阻挠你的诊疗。”
“谢陛下。”
三人退出御书房时,太阳已经升到屋檐上方。宫道上人多了起来,太监宫女穿梭往来,仿佛刚才那场对峙从未发生。
可气氛变了。
叶清欢站在台阶上,感觉袖中药书贴着皮肤发烫。她知道,这不是错觉。
“你刚才不该提北境三部。”萧景琰低声说,“父皇虽然没问,但他记住了。”
“就是要他记住。”叶清欢看着远处宫墙,“他们以为我们不敢说破,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写下来。现在我们知道他们在等你进去,那就反过来——让他们以为你还蒙在鼓里。”
萧景琰点头:“我已经让影卫封锁消息。今晚之前,所有相关人等都会被盯上。”
“小安子那边也得动起来。”叶清欢摸了摸药罐,“用惠民医馆做中转,传信给可靠的老周。让他查最近一个月进出城西的所有药材单据,尤其是含硫磺、朱砂、黑檀木的。”
“你怀疑他们在准备祭祀材料?”
“不然为什么特意强调‘引动地火’?”她抬头看他,“火不是随便就能点起来的。他们需要燃料,也需要媒介。这些东西不会凭空出现。”
萧景琰沉默片刻:“我会让人配合你。”
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殿下,院正大人听说您进宫了,正往这边来,说是给您送新配的安神汤。”
两人对视一眼。
太医院的人,这么快就来了?
“我不喝。”萧景琰冷声道,“回去告诉李淳风,我今日闭门养病,不见客。”
小太监慌忙退下。
叶清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低声说:“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去过矿井。”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是查了个普通案子。”萧景琰扶了扶腰间药杵,“我现在回东宫装病,你去太医院报到。记住,别露底牌。”
她点头。
风吹过宫道,卷起一片落叶。
叶清欢握紧了袖中的药罐,转身朝太医院方向走去。
萧景琰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她的身影拐过宫墙。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那里有一道浅痕,是昨夜逃命时被石头划破的。血已经干了,结成暗红色的痂。
他忽然用力掐了一下伤口。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