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五年光阴流转。
赤凰王朝在新帝凤栖梧的治理下,海晏河清,盛世依旧。
然而,曦太尊君云锁阙的生命之火,却如风中残烛,摇曳将熄。
当年生育幼子凤宸琪时留下的隐患,终究在岁月侵蚀下爆发开来。
这五年,他缠绵病榻,昔日艳丽夺目的容颜染上憔悴。唯有那双凤眸,在提起某些人时,还会迸发出灼人的光彩。
此刻,他靠在曦云宫暖阁的软枕上,气息微弱,面色苍白,唇角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的床榻前,跪满了人。
他与先帝所出的女儿凤栖玥已娶夫,女婿端庄贤淑,刚为他添了个大胖孙女;
儿子凤瑾瑄也已择定佳媳,不日即将大婚。
孩子们都长大了,成家立业,人生圆满,他心中再无遗憾。
新帝凤栖梧一身朝服,显然是刚下朝便匆匆赶来。
她紧紧握着云锁阙枯瘦的手,眼圈泛红,声音哽咽:“云父君……您再坚持坚持,太医署正在研制新方……”
云锁阙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一如当年那般骄纵,却带着长辈的慈爱:“傻孩子……都是当皇帝的人了,还哭鼻子……让你母皇和父后看见,该笑话你了……”
他喘息了几下,目光缓缓转向站在床尾,同样神色悲戚的花晏卿、月惊鸿和枫悬音。
“晏卿……惊鸿……悬音……”他逐一念着他们的名字,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看来……我得先走一步了……去找……昭阳和沉璧了……”
花晏卿别过脸,偷偷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
月惊鸿紧抿着唇,清冷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
枫悬音则直接哭出了声:“锁阙!你说好要跟我们一块儿熬着的!你怎么能食言!”
云锁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般的渴望。
他望着宫殿上方精美的藻井,仿佛能透过那繁复的纹路,看到遥远的彼岸。
“对不住……我知道……沉璧临走前,让我们活得久一点……”
他声音越来越飘忽,带着无尽的思念。“可是……我真的……已经撑了好久……好久了……没有昭阳的日子,太寂寞了……没有沉璧跟我争论……这宫里,冷清得让人发慌……”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渐渐被一片温暖的光晕取代。
在那光晕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凤昭阳正站在那里,依旧是那般明艳张扬。
帝王的威仪中带着独属于他的包容与宠溺,那双凤眸含笑望着他,仿佛在说:“阿阙,朕的曦尊君,还是这般任性。”
而在凤昭阳身侧,雪沉璧一袭月白,清俊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仿佛在说:“就知道你撑不了太久。”
云锁阙的唇角,艰难地、却极其幸福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如同少年时代那般纯粹、不掺任何杂质的笑容。
“昭阳……沉璧……”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喃喃低语,“我来……找你们了……这次……不许……再丢下我一个……”
话音渐渐低落,终至不可闻。
那只被新帝紧紧握住的手,缓缓垂落。
“云父君——!”
“锁阙——!”
曦云宫内,悲声再起。
花晏卿手中的玉骨折扇再次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月惊鸿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过冰冷的面颊。
枫悬音扑到床沿,哭得不能自已。
新帝凤栖梧望着床上那仿佛只是睡去的艳丽容颜,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这位如同烈焰般炽烈、陪伴了母皇大半生,也骄纵了半辈子的云父君,终究是追随着他生命中最重要那两个人而去了。
他或许“食言”了,没有活到很老很老。
但他用最后的五年,看着儿孙绕膝,见证了王朝安稳。
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奔赴了他魂牵梦萦的归处。
烈焰终有燃尽时,归于尘土,去寻他那轮永恒的太阳,和那片清冷的月光。
乾陵之中,有了他活泼的性子,想必会热闹许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