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它,找到这个符号真正的含义,找到国师力量的核心。这,就是我们撕开这阴影的……第一刀!”
萧绝的话语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硬,落在澄瑞堂凝滞的空气里。目标已然明确,前路却依旧迷雾重重,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澄瑞堂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重与危机逼迫下,那原本被视为枷锁与负担的“生死相随契”,却开始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悄然展现出它更深层的、超越单纯生命共享的奇异联系。
这发现,源于一次近乎绝望的尝试。
云芷的身体状况,始终是横亘在追查之路上的最大障碍。那“离魂散”的余毒如同附骨之疽,而绘制《安神图》及强行冲击周彦心神带来的灵魂反噬,更是让她本源受损,恢复缓慢。每当她试图集中精神,深入研读《画皮师札记》中那些关于古老符号和禁忌力量的篇章时,灵魂深处那细微的裂痕便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让她不得不一次次中断,脸色苍白地靠在榻上喘息。
萧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那通过契约清晰传递过来的、她每一次强忍痛苦时细微的灵魂颤抖,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切割他的神经。他无法再忍受这种无能为力的旁观。
一日,当云芷再次因精神不济,指尖颤抖地放下炭笔,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时,萧绝走到了她身后。
“继续。”他的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云芷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萧绝没有解释,只是将双手轻轻按在她单薄的肩膀上。下一刻,一股温和而精纯的内力,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透过他掌心的契约烙印,缓缓渡入她的经脉。
这并非简单的内力输送。以往他这样做,大多是为了压制她体内的余毒或在她昏迷时护住心脉。但这一次,他似乎刻意调整了内力的属性与频率,不再是霸道地强行镇压,而是变得极其柔和、绵密,带着一种奇异的“滋养”意味,小心翼翼地绕开她受损的魂源核心,如同最灵巧的工匠,试图抚平那些因过度透支而产生的、无形的褶皱。
云芷浑身微微一颤。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现。那原本因试图调动魂力而引发的、针扎般的灵魂刺痛,在这股特殊内力的包裹与抚慰下,竟真的……减轻了!虽然并未完全消失,却像是狂躁的风浪被纳入了一道平稳的河床,虽然依旧汹涌,却不再有随时倾覆撕裂的危险。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感觉到了吗?”萧绝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也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这需要他将内力掌控到微毫之境,稍有差池,非但不能缓解,反而可能加重她的负担。
云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重新拿起炭笔,尝试着再次将心神沉入那些诡异的符号线条之中。这一次,虽然依旧能感受到魂力的消耗与灵魂深处传来的微弱抗议,但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尖锐痛楚确实被一股温润的力量缓冲了。她得以比平时多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笔下的线条也显得更加稳定、精准。
当她又感到极限将至,准备停下时,萧绝适时地撤回了内力。
两人都微微喘息着,额间见汗。这一次尝试,对双方都是极大的消耗。萧绝需要极致的精神集中来操控内力,而云芷则需要适应这种外来的、却又同源的力量对魂源的干涉。
然而,他们眼中闪烁的,却是难以抑制的振奋光芒!
“契约……不止是共享生命和痛苦……”云芷喃喃道,看着自己掌心那枚微微发热的烙印,“它似乎……能让我们彼此的力量,产生某种……共鸣与辅助?”
这个发现,如同在黑暗中凿开了一道缝隙,透入了前所未有的微光。
随后的几天,他们开始有意识地探索这种深层联系。
他们发现,当萧绝修炼内功,试图冲击因腿伤和连日操劳而有些滞涩的经脉时,云芷只需静坐一旁,将心神放空,进入一种类似“绘神”前准备的宁静空灵状态。她那份源自画皮师血脉的、对能量流动异常敏锐的感知和纯粹的心绪,便会通过契约,如同一股清泉般流淌过去,无声地浸润着萧绝的心神,帮助他更快地驱散杂念,沉入物我两忘的修炼之境,内力运转竟比平时顺畅了数分!
反之,当云芷需要动用画皮师能力进行一些精细的推演或感知时,萧绝那经过战场淬炼、凝练无比的内力,便能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在她魂力消耗过度时,及时“垫付”一部分支撑,极大地缓解了反噬带来的直接伤害。
这并非一蹴而就的完美融合。初期,萧绝的内力属性毕竟与云芷的魂力本质不同,稍有不慎,那阳刚的内息反而会灼伤她脆弱的魂源。而云芷那过于空灵的心绪,有时也会让萧绝在修炼中产生一种脱离现实的缥缈感,需要极强的意志力才能稳住心神。
他们如同两个初次配合的舞者,脚步踉跄,时有磕绊,需要不断地调整、磨合,寻找着那个能让两种截然不同力量和谐共舞的微妙平衡点。
但毋庸置疑,这契约的深层联系,正在从一种被动的、充满痛苦的生命捆绑,逐渐转变为一种主动的、能够互相裨益的奇妙纽带。
它不再是单纯的负担,而是成为了他们在绝境中,意外获得的、独一无二的助力。
一日深夜,云芷终于凭着萧绝的内力护持,第一次完整地、没有中途因反噬而中断地,将《画皮师札记》中一段关于“缚灵符文”与周彦身上那个诡异符号的对比分析完成。当她放下笔时,虽然依旧疲惫,眼中却闪烁着久违的、属于洞察真相的锐利光芒。
萧绝收回抵在她背心的手掌,内力消耗不小,脸色也有些发白,但他看着云芷眼中那簇重新燃起的火苗,觉得一切都值得。
“看来,”他低沉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坚实的力量,“我们找到与那‘阴影’周旋的……第一块盾牌了。”
云芷转头看他,烛光下,他冷硬的轮廓似乎也柔和了几分。她轻轻“嗯”了一声,将手覆在他放在膝头的手背上。
契约的烙印在掌心微微发烫,不再是诅咒的印记,而是连接着两个孤独灵魂、共同面对风雨的……战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