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孤灯,灯光边缘,隐约可见靠墙而立的红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的线装书与精装典籍。
周辰靠在椅背上,手中捏着几页报告纸,指尖却无意识地用力,让纸张边缘泛起细密的褶皱。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仿佛是安静的睡着了,实则却是思绪翻飞。
报告上的字句早已烙进脑海,此刻正化作纷乱的图景,在他紧闭的眼前碰撞。
窗外,偶尔传来一声遥远的虫鸣,更衬得这书房静得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到现在还是想不通,在即将展开包围作战的当下,106师为什么要发起反击。
明明维持着正面防线,吸引日军注意力才是他的任务。
这个时候反击,当然可以更加吸引日军的注意力,但却是画蛇添足,完全没有必要。
他在一开始想到了长平之战,白起通过佯败的方式诱敌深入的战法。
而在当前的环境下,诱敌深入当然也是个不错的策略,让日军主力继续深入,远离潍河防线。
那么当迂回部队发起偷袭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个守备空虚的大后方。
以装甲部队迅猛的突击速度,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完全占领潍河以东、胶莱河以西的这一片狭长地域。
届时,迂回部队可以依托两条河流,向西抵御日军主力部队的突围,向东阻击运输线上的敌军反扑。
这个想法看起来合情合理,但如果这个策略是白泽提出来的,那就很不合理。
这些系统召唤出来的将军们,对系统兵们有着一种极为强烈的归属感。
他们具备了炎黄子孙该有的一切特质,同样的拥有大国情怀,同样的将大一统理念刻入骨子里。
但就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对周辰无条件的忠诚,另一个就是对小团体利益极致的维护,这甚至会影响他们的行为准则和判断。
这其中的典型就是张弈,他屡次对盟友甚至是非系统兵的下属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但他又在周辰面前保证过,绝不会对自己人用这些鬼域伎俩。
如果他没有撒谎,那就只能说明在他的认知中,只有他们这个小团体内的人才能算是自己人。
在这一点上,白泽没有那么极端,但表现的也很明显。
察哈尔战役的时候,他就是长期让德械师充当炮兵师,让普通部队与日军短兵相接。
由于有坦克装甲车的掩护,这些部队从军官到士兵都没觉得有啥不对的,只当是总指挥要借机磨练部队。
就算碰上了比较难啃的骨头,他也是让系统部队和其他部队一起发动攻击,来分摊伤害。
在周辰的印象中,系统兵在团结这一块真的是做到了极致,就是稍微有点排外。
没错,就只是稍微,因为他们也不是完全不接纳外来人才,但他们也只接纳人才。
对于不够优秀的军人,他们是很嫌弃的,当然这种嫌弃并不带有多少敌意,只是不认可而已。
这些经历过专业培养的优秀军官,对部队里那些能力平庸的同僚总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轻视。
这种情绪不涉私怨,纯粹是专业层面的不认同。
他们自己是从最严格的军事教育体系里成长起来的,无数次的虚拟演习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战斗经验,战场上所谓的突发情况,基本都能在过往的演习中找到案例。
他们想当然的认为,每个合格的军官都该具备扎实的战术素养,都该拥有在复杂战局中保持清醒头脑的能力。
战局发生变化,理所应当的能想出对应的解决方案。
在他们看来,这些本就是一个军人最基本的素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正因为如此,他们反而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人连基础的作战理论都掌握不牢,为什么有人会在简单的战术推演中屡屡犯错。
这种认知上的差距,最终转化成了职业层面的疏离——不是针对哪个人,而是对达不到专业标准这件事本身的不认可。
但是反过来说,只要达到了标准,就拥有了进入这个团体的敲门砖。
当然,是否能够真正被接纳,还需要战争的检验。
那么,从上到下都在维护自身团体利益的一群人,怎么会拉自己人来执行诱敌任务呢!
这种事情其他部队也可以做,只要防线出现破绽,日军就肯定会趁胜追击。
这种情况下,让周辰用106师来诱敌,他都觉得有些不值得,就更别说是白泽张弈这些人了。
当排除掉这一选项之后,那就要考虑一下106师如果反击成功,能达到怎样的战术效果。
最好的结果无非是突破到潍河一线,但如果没有其他部队的策应的话,这就是孤军深入,很快就会遭到日军的包围。
到时候要么原地坚守,等待援军进行反包围;要么突围而出,返回驻地,但这样一来,岂非是做了无用功?
就在周辰陷入沉思之际,只见书房外,方静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过来。
她身着一袭白色清凉宫装,剪裁得体,将曼妙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尤其胸前的事业线,在行走间若隐若现,引人注目。
她一眼就看见肖潇正跪在光亮的地板上,身上是一件蓝白相间的女仆装,手里拿着块干净抹布,卖力地擦拭着本就一尘不染的地板。
肖潇腿上的白色半透明丝袜,衬得她肌肤白里透红,尤其那屁股撅得老高,姿态尽显魅惑。
方静笑骂道:“小丫头,也不害臊,穿成这样在这里卖弄风骚,是不是等着被临幸呢?”
肖潇不仅不羞,反而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嘟着嘴道:“是又怎么样?每次……每次都是我排在最后面,凭什么都要按年龄来排顺序?年纪小又不是我的错!”
方静停下脚步,将手中的托盘稍稳,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当然是为了公平!假设我们都在三十岁变得年老色衰,失去宠幸。
那姐姐我就只剩下六年的时间可以享受恩宠了,你呢?你还有整整十二年!你说,我们这些年纪大一点的,是不是应该多享受一下,找补找补?”
肖潇眨了眨大眼睛,觉得方静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眼珠子一转,换上讨好的笑容,“大姐,你也忙了一整天了,肯定累了吧?要不这端茶送水的活儿,就让我来办吧?”
方静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直接戳穿了她的小心思:“你这是想去送茶吗?你个小色女,我都不稀得拆穿你!你那点算盘,隔着门都听得见。”
“哎呀,静姐你想哪里去了!”肖潇连忙辩解,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我是看辰哥哥从回家起就愁眉不展的,想进去安慰他一下嘛。”
“想都别想!”方静斩钉截铁地驳回,“就你这笨丫头,话都说不利索,最后除了用身体‘安慰’,你还会啥?能顶什么用?”
“哼!”肖潇目光在方静那身精心打扮的宫装上扫过,反唇相讥,“静姐,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要是没有点儿偷吃的小心思,干嘛把自己打扮得这么……这么骚气十足?”
方静闻言,不仅没恼,反而骄傲地挺了挺胸,坦然道:“这叫时刻保持最佳状态,你懂什么?再说了,老娘我想要,还用得着偷吗?光明正大不好么?”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你就别动那些小心思了。他难得有功夫静下心来思考正事,让他消停一天,正好养精蓄锐。
明天……明天姐姐让你吃个饱,行了吧?要是天天这么夜夜笙歌,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迟早得透支。要是真虚了,你就等着守活寡吧!”
就在这时,书房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周辰站在门口,目光精准地锁定方静,佯怒道:“方静!你刚才说谁虚了?给我进来,好好说清楚!”
方静没料到隔音这么差,吓得手一抖,茶盘里的瓷器叮当作响。
她狠狠瞪了在一旁偷笑的肖潇一眼,低声啐道:“都怪你!”
随即换上一副得体的笑容,“我们刚才在说司令龙精虎猛,雨露均沾,小潇儿身轻体柔,偶尔一次都受不了,实在是太虚了!”
周辰眼里带着几分戏谑,目光落在肖潇那张涨得通红的小脸上:“哦?你静姐姐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肖潇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却瞥见方静暗中递来的眼色,只得小声嘟囔:“差、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看来是真得补补了。每次抱着你都怕用力过猛,把这小腰给折了。赶明儿请个老中医来把把脉,开几副补药好好调理调理。”
肖潇整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不、不用了!我以后一定多吃些饭,多走动走动,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再说了,我年纪还小,还在长身子呢!”
“也罢,都别在门外站着了,进来吧。”
方静如蒙大赦,轻移莲步走进书房,将茶盘轻轻放在案几上。
她执起茶壶,手腕轻转,澄澈的水线精准落入杯中,动作行云流水。
周辰眉峰微挑:“怎么是荞麦茶?”
方静柔声解释,“知道你最爱喝的红茶,只是天色已晚,睡前饮浓茶最是伤神。”
“什么天色已晚,现在才……”周辰随口反驳,目光不经意扫过墙上的挂钟,话音戛然而止——时针竟已指向十点。
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温热的茶汤带着独特的麦香在唇齿间流转。
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墙上挂钟那根匀速转动的秒针,看着它沿着顺时针方向,一格一格,周而复始。
顺时针……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盘旋,猛地与记忆中的战术布置碰撞在一起——106师从现有阵地发力,向东北方向打出的,正是一个顺时针的左勾拳!
而几乎同时,白泽的声音仿佛又在耳畔响起:“最后的迂回部队,将从高密秘密出发,向西北方向,打出一个逆时针的右勾拳……”
一个顺时针突击,一个逆时针穿插!
两支铁拳出发地点不同,进攻方向相反,但它们的最终目标,赫然都是指向潍河以东的那片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