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小说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从此山水不相逢(二)

除夕夜的烟花碎屑,在次日清晨被寒风吹得干干净净。地上只余下一些湿黑的痕迹,像记忆里褪色的斑点。李明霞早起,煮了昨晚剩下的饺子当早餐。阳光透过布满水汽的窗户照进来,屋里比平日亮堂些,也显出家具上薄薄的灰尘。她慢慢吃着,电视里重播着昨晚的春晚,声音调得很低,只是让这屋子不至于太静。

初一的兰州街头,比往年显得冷清些。外来务工的人大多返乡,本地人多窝在家里团圆。超市关门歇业三天,她忽然有了大把不知如何挥霍的时间。裹紧旧羽绒服,戴上毛线帽,她又去了黄河边。冬日的黄河水势收敛了些,颜色却越发浑浊凝滞,岸边结了薄冰,泛着灰白的光。铁桥上游客稀少,只有几个裹得严实的老人在慢悠悠地踱步,对着河水指指点点,方言顺着风飘过来,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在惯常坐的那张长椅上坐下,铁质的椅面冰透衣物,寒意立刻渗进来。她没动,只是看着河面。远处有羊皮筏子被拖上岸,倒扣着,像巨大的、失去了生命力的甲虫躯壳。风一阵紧过一阵,吹得脸生疼。这种尖锐的、物理性的不适,反而让她觉得清醒。过去许多年,春节总是最累的时候。婆婆指挥着大扫除,准备繁琐的年货祭祖,招待一波波亲戚,听着那些或真或假的恭维、旁敲侧击的打听,陪着笑脸,腰和腿站得浮肿,心里却空落落的,像个被抽干了填充物的布偶。现在,只剩下这真实的、砭人肌骨的冷,和眼前这沉默东流的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女儿。她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过了几秒才接起。

“妈!新年第一天,给你拜年啦!”周念的声音活力十足,背景音里有嘈杂的电视声、麻将牌的哗啦声,还有婆婆拔高了嗓子喊“念念,来吃砂糖橘”的动静。一股极其熟悉又遥远的热闹气息,透过电波扑面而来。

“嗯,新年好。”李明霞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妈,你那边好安静啊,在外面吗?冷不冷?我跟你说,奶奶今年非要自己炸酥肉,差点把厨房点着,爸进去弄得一脸灰,笑死我了……”周念叽叽咕咕地说着家里的琐事,语气轻快,试图营造一种往常过年的氛围。李明霞听着,目光没有离开黄河水面。那些声音和画面,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失真。

“妈,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一个人过年,难受了?”周念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试探和小心。

“没有。”李明霞打断她,语气平静,“在外面走走,挺好的。你好好玩,陪陪奶奶他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妈,爸爸昨天喝多了,好像……在屋里哭了。”周念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耳语,“我听见的。他没出声,但我看见他抹眼睛了。奶奶骂他没出息,为了个……咳。”她及时刹住了车。

李明霞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冰凉的铁椅的寒意,似乎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周建国哭了?那个在她印象里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像一堵墙的男人?她想象不出那个画面。心里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但很快就被更广漠的疲惫和空茫覆盖。哭什么呢?后悔?还是仅仅因为过年时少了个人,不习惯?这眼泪,来得太迟了,迟得已经无法润泽她早已干涸成荒漠的心田。

“过去的事,不提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冷漠,“念念,妈妈这边有点事,先挂了。你开心点。”

“妈……”

“再见。”

挂断电话,她把手机塞回口袋,双手也插进去,紧紧蜷缩起来。风更大了,卷起河滩上的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她低下头,帽子边缘的绒毛扫过脸颊。那丝因周建国眼泪而起的微弱波动,已经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近乎麻木的平静。不是释然,不是原谅,只是……无关了。那个男人,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眼泪,终于如同这掠过的风沙,再也无法在她心里留下实质的痕迹。

在兰州,时间有了不同的密度。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偶尔在黄河边发呆,去菜市场挑选最便宜的蔬菜,在廉价的洗衣房把工作服洗得发白。日子简单到近乎单调,像用最淡的铅笔,在粗糙的纸上一道道划下,没有色彩,没有起伏。超市的同事张姐,有时会拉她一起去逛批发市场,教她辨认西北干货的好坏,絮叨着自己儿子的升学烦恼。李明霞大多时候只是听,偶尔点头,或极淡地笑笑。张姐说她:“李姐,你这人,话忒少,心思沉。”她不辩解。

身体的病痛并未远离。腰椎的老毛病在某个阴雨天猝不及防地发作,疼得她趴在理货的梯子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是张姐和另一个同事半扶半抱把她弄到后面仓库的小凳上休息,店长黑着脸过来看了一眼,丢下一句“不舒服就回去,别硬撑,算你病假”,又转头吆喝别人去顶她的岗位。她弓着腰,忍着那一波波撕裂般的酸痛,慢慢挪回出租屋。爬上五楼,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没有热水袋,她把暖水瓶裹在毛巾里,焐在腰后,又吞下两片止痛药。蜷在冰冷的床上,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疼痛是如此具体而孤立,只属于她自己。没有抱怨的对象,也没有期待的关怀。熬过去,便是熬过去了。

女儿的电话依旧规律。内容渐渐变了,越来越少提及“家里”,越来越多说起学校的新鲜事:参加了辩论赛,去了某个有趣的讲座,和室友周末爬了山,拍了照片发过来。照片上的周念,站在山顶,张开双臂,笑容明亮,背景是辽阔的天空。李明霞存下了这张照片,有时在超市休息的间隙,会偷偷拿出来看一会儿。女儿在往前走,走向更开阔的世界。这认知让她心里那潭死水,也仿佛被投进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圈极淡的、欣慰的涟漪。

春天来得迟疑而粗粝。风沙天多了起来,出门一趟,头发里、衣领里都能筛出细沙。但黄河边的柳树,还是不管不顾地抽出了嫩黄的芽,远看像笼着一层薄薄的烟。李明霞换下了厚重的羽绒服,穿上了一件在夜市买的、灰蓝色的薄外套。镜子里的女人,依然憔悴,眼角的纹路深刻,但眼神里那种惊弓之鸟般的惶然,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平静,像被风沙磨砺过的石头。

变化发生在一个普通的、沙尘刚刚过去的下午。她下早班,顺便在超市买了打折的鸡蛋和挂面,提着往回走。穿过那条总是嘈杂混乱的菜市场后巷时,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个老人,很老很老,穿着辨不出原色的破旧棉衣,头发蓬乱灰白,面前摆着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里面零星有几个硬币。老人低着头,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忘在尘埃里的泥塑。

李明霞的脚步顿住了。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乞丐,这座城市的许多角落都有。她通常低着头快步走过,像大多数人一样。但今天,或许是那老人过于枯槁寂静的姿态,或许是空气中还未散尽的沙尘味道让人心头发涩,她停了下来。

她看着老人露在破袖口外的手,那手像干枯的树枝,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和裂口。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在病床上最后的日子,手也是这般枯瘦,紧紧抓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望着她,却说不出话。那时,她刚生下念念不久,日夜在医院、家和纺织厂之间奔波,累得站着都能睡着,心里充满了对沉重命运的怨怼,甚至觉得母亲那无言的凝视也是一种负担。

而现在,母亲坟头的草,早已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鬼使神差地,她弯下腰,从购物袋里摸索出刚刚找零的两枚一元硬币,蹲下身,轻轻放进那个搪瓷缸子里。硬币撞击缸底,发出清脆却微弱的“叮当”声。

老人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被岁月和风霜侵蚀得千沟万壑的脸,皮肤黝黑粗糙,像老树的皮。但老人的眼睛,却出乎意料的清亮,不是年迈者的浑浊,而是一种穿透了尘世纷扰的、近乎孩童般的澄澈。目光平静地落在李明霞脸上,没有乞求,没有感激,只是……看着。

李明霞蹲在那里,一时忘了起身。阳光从巷子一侧斜射过来,在老人和她之间划出一道明暗交界线,灰尘在光柱中飞舞。世界的声音——远处车辆的鸣笛、近处小贩的吆喝、楼上收音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似乎都退得很远。她看着老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映出她自己的影子,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蹲着的女人。

老人看着她,忽然极慢地、极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笑容,只是面部肌肉一次微小的震颤。但李明霞看懂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蹲得发麻的脚底升起,顺着脊椎蔓延到头顶。不是感动,不是同情,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悲怆,和对这悲怆的了悟。这悲怆不属于老人,也不完全属于她自己,它属于所有在命运面前挣扎过、沉默过、最终归于尘土的生命。这了悟也并非带来解脱,只是让她更清晰地看见自己——看见自己这三十八年,那些挣扎、委屈、病痛、出走,在这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面前,仿佛被骤然浓缩,又骤然放大,变得既轻如尘埃,又重如泰山。

她喉头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对老人,也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眼前黑了一下,踉跄半步才站稳。她没有再看老人,拎起地上的购物袋,转身,继续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脚步有些虚浮。阳光刺眼。手里的鸡蛋和挂面沉甸甸的。回到那间小屋,关上门,世界重新被隔绝在外。她放下东西,走到水龙头前,拧开,用冰凉的水一遍遍冲洗双手。水流哗哗,冲不走心头那股莫名的滞重。

晚上,她照例煮了挂面,卧了个鸡蛋。吃着面,目光落在小阳台那盆绿萝上。几个月下来,它长得很茂盛,垂下绿油油的枝条,在夜风里轻轻摇曳。充满了一种沉默的、固执的生命力。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还没结婚的时候,在纺织厂的集体宿舍,窗台上她也养过一盆类似的植物。后来结婚搬家,那盆花不知被遗忘在了哪个角落,或许早就枯死了。这盆绿萝,是她来到兰州后,给自己买的第一样“非必需品”。她当时只是觉得,屋里该有点活气。

现在,看着它,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她走到阳台,伸出手,用手指轻轻触碰那肥厚冰凉的叶片。指尖传来清晰的植物肌理感。她抬起头,望向夜空。兰州的天,高远,深蓝,没有太多星辰,只有远处工地的探照灯,划破黑暗,像一把沉默的光剑。

心里那片空茫的废墟,依然存在。但今夜,在那废墟之上,仿佛有了一丝极微弱的、不同于以往的气息。不是快乐,不是希望,甚至不是平静。是一种更根本的、接近于“存在”本身的确认。就像这盆绿萝,只要有一点水,一点光,就能在简陋的盆钵里,生出自己的绿意。

她回到屋里,翻开那本地图册。铅笔的痕迹稀疏地标记着她去过的地方。她的目光在地图上无意识地游移,最后落在更西、更北的方位。那些地名陌生而拗口:张掖,武威,酒泉,敦煌……更远,是新疆,是戈壁,是雪山。

一个念头,像暗夜里的萤火,倏地闪过,微弱,却带着明晰的光。

她把地图册合上,没有继续想下去。

夜晚还很长。黄河在不远处,日夜奔流,永不止息。而在这座庞大而陌生的城市里,一个三十八岁的女人,刚刚用自己的方式,与某种东西达成了初步的和解。前方的路依然迷雾重重,但身后的门,已经彻底关上。

她拧亮台灯,昏黄的光圈拢住桌上一小片区域。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整理那些无穷无尽的货架。生活具体而微,日复一日。

这就够了。至少此刻,够了。

VIP小说推荐阅读:武灵天下九龙归一诀无错版先婚后爱:少将的迷糊小老婆火影直播:开局剧场版鸣人之死全职玩家异界纵横在综漫世界过家家怕怕勿入传奇星虎力量惊惧我一个变态,误入规则怪谈!港片:人在和联胜,出来混要够恶九叔,复制词条任婷婷哭着求嫁女主别哭,玩完就把男主们还你仙逆这是轮回世界?我反手兑换炼魂幡不死剑神九零,我那功成名就的爹找来了身为神明实习生,我卷卷卷卷卷聚宝仙盆在哈利波特学习魔法在暴戾权臣心尖上蹦跶穿越末世变身百亿宝妈囤货多哪吒之魔童重生我在大明后宫和马皇后争宠从斩神开始的风暴诸天之旅港综,十三妹是我大佬亲妈重生第三天,全家都被逼疯了微醺夜,她狂撩,京圈大佬红温了战神的三世情劫拒绝柯南加入主线天才之下,我无敌制霸诸天:从港综开始都是地府惹的祸开局一包迷情药,助我脱困修仙散修的无聊日常叶罗丽:灵母万界退婚?不好意思,校霸他超爱境界无极首席不懂演戏,但她略通一些术法四合院:我在保卫科风生水起天梯猎影二路穿书七零,炮灰娇妻拿了首富剧本港综:彻底疯狂!开局灭东星猫的诞语重生空间:天价神医为家族崛起而修仙末法时代:开局在港岛血祭炼尸!被偷听心声后,万人嫌她变团宠了影婚四百年斩神:是兄弟还是老婆我自有打算
VIP小说搜藏榜:十日终焉异兽迷城港片:东星黑马,开局宣战洪兴港片:人在和联胜,坐馆不换届港片:人在洪兴,开局被b哥暗杀从十二符咒到天罡三十六法拒绝我后,妃英理后悔了末法时代:开局在港岛血祭炼尸!九叔的得意弟子港综:和联胜战神,开局邓伯横死制霸诸天:从港综开始从武侠到海贼,那就轰轰烈烈吧犬夜叉:我悟心,全剧第一嘲讽怪港片:开局带李丰田,做掉巴闭人在海贼克隆强者,五老星麻了九叔:我成了千鹤道长,威震道门影视游戏,带着外挂去冒险开宝箱攻略影视女主重生港片:黑虎崛起港片:卧底行动宗门风气不对劲?凭什么都怪我!海贼:百倍词条,金刚腰子什么鬼港片:卧底李光耀的成长史人在霍格沃茨,复制词条成学霸!港综:开局选项,我黑吃黑三亿!盗墓:我长生不死,墓主都是小辈港综,十三妹是我大佬柯南:顶级魅魔,狂拆cp犬夜叉:开局天罡法,截胡戈薇!港综:跟着我乌鸦混,三天吃九顿港片:扎职洪兴,开局推蒋家火影:从挖波风水门坟开始港诡从签到硬气功开始火影:开局真新人之人形宝可梦影综你不早说小姐姐还等着我呢都市影视:首选江莱拒绝柯南加入主线规则怪谈:谁选这小萝莉进怪谈的港综,我有一个CF商城柯南:我创造柯学超能女神港综:江湖后浪,开局踩东星洪兴综武:天机楼主,开局给黄蓉解毒在哈利波特学习魔法港综:抢我红棍,还怪我把事做绝一人:二手夏禾助我修行我一个变态,误入规则怪谈!海贼:从血焰开始燃烧世界港片:人在和联胜,出来混要够恶港片:龙卷风是我契爷?怎么输!港片:洪兴亲儿子?我赵日天不服
VIP小说最新小说:九冥蜃楼:鬼手寻龙我聚微光耀暗夜厉害不厉害,牛逼不牛逼烈焰玫瑰与她的守护神综漫:待灯亮时大明女帅魔道:青鸾栖云时超界选择:开局选了龙珠系统天雷滚滚,我的系统专劈人渣共感疯批暴君后,他甘做我裙下臣老太穿成古代女配,被王爷痴宠了【水官解厄】月麟悬疑怪志此生不承恩鸿蒙大神深渊里的星火天啊,人怎么能这么贱穿成符修,灭智脑,镇道祖收天道冥府:我在阴间当卷王业力仙途一人一书一青牛穿成受气儿媳,开局和离反虐全家许我耀眼:重生之不再低头一世清晏为云疏加个屁的班拒绝加班穿越到火影,开局叛逃木叶!魔皇子混成最废小仙侍北派盗墓诡事录快穿之咸鱼上学记契约危情,复仇初恋的掌心宠大明修仙者,点化朱家老祖穿越必读手册迪迦:我的系统,能变身怪兽盘点童年十大落魄,灰太狼觉醒了盘点童年十大悲惨:光头强破防了重生之我的相公是只鸡宝可梦:从混混开始崛起港综之我怎么成了靓坤我的作案灵感,全是经典快穿之云裳花开百事合意别叫她苏书记斩神:开局造出刑天机甲综武:天仙任如意非要嫁我僵尸:满级通天箓,开局惊呆九叔落魄公主?三个大佬全为我折腰四合院:金手指,天仙们抢着嫁我手拿人皇幡脚踩地狱犬背靠不化骨诡异降临:我能继承死者万物诸天:开局九色鹿自愿献祭那是京圈裴爷,你把他当奴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