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北侧头抬头看向左航,即使虚弱,眼神也依旧锐利,紧紧盯着左航,他没有看到左航刚才说的话。
左航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眼神深沉依旧。
车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
左航没有重复刚才那句话。他知道韩北没“听”见,但他此刻并不打算让他“听”。
那句问话里,掺了太多不该有的情绪。
韩北等不到回应,目光在左航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像是耗尽了力气,缓缓收回。
他不再试图维持绝对笔挺的坐姿,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靠了靠。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左航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韩北。
他能看到韩北放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握成拳,显然在对抗着腰间伤口传来的剧痛。
左航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肩膀更靠近韩北一些,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可供倚靠的支撑,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至于触动韩北敏感的神经。
忽然,车子经过一个不甚明显的颠簸。
“唔……”韩北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地伸手捂向腰腹,但手指在触碰到伤口前又硬生生停住,强行将呻吟压了回去,只是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混乱。
左航的手臂瞬间绷紧,几乎要下意识地伸过去扶住他,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沉声对前座吩咐:“开稳点。”
“是。”司机连忙应声,将车速放得更稳。
韩北缓过那阵尖锐的疼痛,侧头看向窗外,但脸色比之前更加红起来。
车子继续前行,目的地显然不是韩北已知的熟悉的任何地方。
左航有他自己的安排。
韩北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问。
此刻,见到零九的迫切压倒了一切,包括他自身的安危。
他只是靠着车窗,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尽力恢复着体力,为接下来未知的会面积蓄力量。
偶尔因为车子的晃动或伤口的抽痛而微微蹙眉,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眩晕一阵阵袭来,那是他无法抗拒的和忍住的。
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呼吸也更加急促,但这也暴露了他正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左航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冷静,胸腔里那股躁动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
他不明白,这个沉默又倔强的人,甚至与他站在对立面的人,为何能如此轻易地牵动他的情绪?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左航烦躁,而韩北的不要命更是将这种烦躁推向了顶峰。
车子终于到达目的地,
韩北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下车。
凛冽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他因高烧而滚烫的皮肤感到一丝短暂的清明,他挺直了脊背,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
眼前是一处僻静的仓库区,空旷无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投下惨淡的光晕。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从对面阴影中快步走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审视和警惕。
左航几乎同时从另一侧下车。他没有看韩北,而是直接迎向走来的男人,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左航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头,眼神扫向韩北的背影。
男人瞬间会意。他步伐不变,径直走向韩北,在距离两三步时,脸上甚至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同时右手快如闪电地抬起,五指成爪,猛地袭向韩北的脖子。
然而,韩北听不到,眼睛却十分留意他的举动。
就在男人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韩北猛地出手,精准无比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巨大的握力让男人脸色一变,偷袭的手再难前进分毫。韩北死死盯一眼试图偷袭的男人。冰冷的眼神瞬间射向左航,带着质问和凛冽的寒意。
然而,左航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深知韩北的警觉性和战斗力,即使重伤高烧,其本能反应也极其可怕。唯一的弱点,就是他此刻失去了听觉,无法兼顾身后的动静。
左航猛地抬手劈向韩北毫无防备的颈后!
韩北视线刚转过来的瞬间,直到那凌厉的手刀带来的微弱气流触及皮肤,他才骇然惊觉!
他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高烧和重伤让他的身体慢了致命的一拍。脖颈侧面传来一阵精准的酸麻和剧痛,瞬间切断了他对肢体的控制力。
“呃!”他喉间溢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痛哼,他抓住男人的手无力地松开。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左航那张骤然靠近,看不清神情的脸,然后意识便彻底沉入黑暗。
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左航早有准备,手臂一伸,稳稳地将失去意识的韩北揽住,避免他摔在地上。
韩北浑身滚烫,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
他打横抱起韩北,快步走向停在一旁的车。
“去最近的医院!”他抱着韩北坐进车里,让韩北的头靠在自己腿上。
韩北身上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腰腹间包扎的纱布边缘还能看到一点渗出的暗红。
他小心翼翼调整姿势,让韩北靠得更舒服,他扯下身上的外套,裹在韩北身上,尤其是受伤的腰侧,用手臂虚虚护住,避免碰到。
左航低头,看着韩北近在咫尺的脸。手指无意间拂了上去,韩北皮肤上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左航的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韩东。
他直接挂断,并将手机调至静音。
此刻,韩北滚烫的呼吸喷在他手上,这种脆弱的依赖感,比韩东的威胁重要一万倍。
然而,不断闪烁的屏幕提示,提醒着他现实的麻烦并未远离。
左航维持着抱着韩北的姿势,一动不动,唯有身体接触的地方传来韩北的滚烫温度。
那热度仿佛灼烧着他的皮肤,也搅乱了他一贯冷静的心绪。
他对前座沉声吩咐,这次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和急迫:“再快一点!”
车子在夜色中加速,平稳却迅疾地驶向目的地。
几分钟后,车子驶入医院。
车刚停稳,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医护人员便推着担架车迅速上前。左航小心地将韩北抱起,动作轻柔。
韩北此刻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浑身滚烫,软绵绵地倚靠着左航,呼吸微弱而急促。
在被转移的瞬间,左航这才发现韩北手紧攥紧着他的衣角,脑袋紧紧歪在他的怀里。
这个细微的,全然依赖的小动作,让左航的手臂瞬间僵硬,心底某处仿佛被羽毛极轻地搔过,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他最终还是一点点松开了手。
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韩北转移到担架床上,迅速推向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