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盖那台用了几年的旧手机，屏幕上还带着裂纹。
它在此刻，突兀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划开屏幕，接通电话，没有出声。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像是医院里的声音。
“喂？请问是莫盖，莫先生吗？”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点不确定。
“我是。”莫盖的声音很低。
“太好了！我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您堂哥，莫东！他……”护士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压不住的激动。
莫盖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
他身体前倾，整个地下基地里，只能听见服务器风扇的嗡鸣。
护士在那头大声喊了出来。
“他醒了！”
“就在刚才，他醒了！现在意识很清醒，正在找您！”
嗡——
莫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世界，停了。
手里那台旧手机，滑落在地。
屏幕，摔得更碎了。
他整个人，定在椅子上。
三秒。
他猛地站了起来。
转身，冲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
他冲了进去。
电梯急速上升。
“吱嘎——”
修车行那间昏暗的大厅。
莫盖冲到门口，双手抓住卷帘门，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掀。
“哗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划破了城西的夜。
门口，停着那辆灰色的五菱宏光。
从印度回来的它，外壳上还带着海风的盐霜，看起来就是一辆快要报废的破面包。
莫盖拉开车门，跳了上去。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他没有去拧钥匙。
他将手掌按在方向盘中央的五菱标志上。
【身份认证通过。】
【欢迎回来，最高权限者：莫盖。】
车内，没有任何轰鸣。
只有一声低沉的嗡鸣。
仪表盘的位置，亮起的不是时速表和转速表，而是一整块幽蓝色的数据流。
中控台上，一道三维全息地图，投射出来。
“目标，市第一人民医院。”
莫盖的声音，沙哑，但无比清晰。
【路线已规划。】
【预计抵达时间：27分钟。】
【检测到夜间交通管制及红灯97个。】
莫盖踩下了油门。
“轰！”
那不是引擎的咆哮。
是电能瞬间爆发的嘶鸣！
灰色的五菱宏光，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从修车行里射了出去。
0到100公里，只需要1.2秒。
幸福路127号，再次恢复了死寂。
……
滨海市的深夜，主干道上，车流依旧。
一辆红色的马自达里，一个年轻女孩正开着直播。
“家人们，刚下班，堵死在路上了。前面又一个红灯，我真的会谢。”
她话音刚落。
“嗖——”
一道灰色的影子，从她车旁一闪而过。
那速度，带起的风，让她的马自达都晃了一下。
直播间的弹幕，炸了。
【卧槽？刚才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特效吗？主播？】
【我看到了，是辆五菱！它怎么过去的？它在飞吗？】
女孩也懵了。
她看着后视镜，那辆灰色的五菱宏光，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
它无视了红灯，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插进了前方密集的车流。
没有碰撞。
没有刮擦。
像一把滚烫的刀，切开了凝固的黄油。
“鬼……鬼车……”女孩喃喃自语。
五菱宏光内。
莫盖的脸，被幽蓝色的数据光芒照亮。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纹丝不动。
眼前，全息地图上，无数条红色的预警线和绿色的最优路径在疯狂闪烁。
【警告！前方路口，车流量过大！】
【警告！即将闯红灯！已检测到监控探头！】
【警告！车速180km\/h，已严重超速！】
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响起。
“闭嘴。”
莫盖吐出两个字。
【……收到。】
所有警报声，消失了。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
五菱宏光以一个九十度的直角，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车身在极限过弯中，发生了轻微的倾斜。
【正在启动姿态稳定系统。】
整辆车，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稳稳地贴着地面，冲出小巷。
前方，就是滨海大桥。
桥上，因为一起追尾事故，堵成了一条长龙。
【检测到前方道路完全堵塞。】
【建议路线：重新规划，绕行……】
“不用。”
莫盖的视线，扫向大桥旁边那宽阔的非机动车道。
那里只有几个骑着共享单车的夜归人。
他再次踩下油门。
五菱宏光，冲上了非机动车道。
那几个骑车的人只感觉一阵狂风刮过，还没反应过来，那辆灰色的面包车已经消失在他们前方。
其中一个人的帽子，被吹飞了，掉进了海里。
七分钟。
比系统预估的十分钟，还快了三分钟。
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吱——！！！！！”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撕裂耳膜的声音。
在强大的动能下，四条特制轮胎在地面上，留下了四道黑色的焦痕。
五菱宏光，稳稳地停在了急诊大楼的门口。
这里，是救护车的专用通道。
一个保安立刻从岗亭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警棍。
“哎！干什么的！这里不能停车！”
“你这什么破车……”
他的话，停住了。
因为车门打开。
莫盖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没有看那个保安。
他的身体，直接冲进了医院大楼。
那名保安被莫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吓得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那辆停在通道中央的破旧面包车，又看了看冲进大楼的背影，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莫盖冲进电梯，直接按下了IcU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
他冲了出去。
重症监护室的走廊尽头，围着几个医生和护士。
莫盖穿过人群。
他走到了那扇熟悉的探视窗前。
他朝着里面看去。
那个躺了几个月，浑身插满管子，像一件易碎品一样的男人。
此刻，正靠坐在病床上。
他很瘦，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但是。
他的眼睛，是睁开的。
那双眼睛，穿过玻璃，穿过人群。
正看着他。
莫盖的脚步，停住了。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病房里。
莫东的嘴唇动了动。
他对着窗外的莫盖，咧开嘴，笑了。
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传到了莫盖的耳朵里。
“盖子……”
“……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