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辣椒看着崔震山，又看了看他带过来的物资沉吟片刻颔首：“走吧。”
她当先转身向崖壁另一侧过去，远离黑市的人群。
崔震山跟在红辣椒身后，踩着满地碎石往崖壁背风处走。
红辣椒走到崖壁下停下，转过身看向崔震山：“崔大当家有什么就直说吧。”
她比崔震山小着十好几岁，却在红石崖当了五年当家。
一名女人能管住百十来号的汉子，无论是脾气还是身手定然都极为强悍。
她的话很霸道，一点不给人面子的感觉，崔震山也算是了解她，因此并不在意。
崔震山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凡士林递过去：“最近在哪盘窑？前阵子听人说，你端了鬼子两辆运输火车动静不小，没被鬼子盯上？”
“还能在哪？山里沟子多，今儿个安在东沟，明儿个挪去西岔，总比某些人守着一个窑口，天天怕被鬼子端了强。”
红辣椒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崔震山，然后迟疑地接过凡士林问：“这是什么？”
崔震山抽了抽嘴角，这娘们这是讽刺他之前不敢打鬼子呢？
他摇摇头解释了句：“这叫凡士林苏联的玩意，防冻伤还能消炎，送你了。”
红辣椒疑惑地看向崔震山：“送我？”
五条小黄鱼换二十斤面，五十块银元换一斤肉，这么好的玩意他会这么好心送她？
崔震山没解释为什么送她凡士林，而是说：“我儿子从外面回来了，他现在跟了纪司令干，我们黑风寨也都加入了纪司令的队伍，专打鬼子！”
既然都叫纪家军了，他们就不能再“少爷少爷”的叫，总要正式些。
纪平安现在被大家尊称为司令了。
红辣椒盯着崔震山眼神里满是诧异：“你现在主动打鬼子？”
崔震山可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当年鬼子清山，他宁可把寨子里的存粮藏起来，让弟兄们啃冻土豆，也不肯跟鬼子硬碰。
要不是他不鱼肉百姓，只挑为富不仁的富商下手，她连和他说话都不想。
结果现在他说加入了抗日队伍？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崔震山知道他之前的名头在这些主动抗日的土匪间不是很好听，叹了口气。
“以前不跟鬼子硬碰硬是我害怕。”
崔震山语气沉了下来，满是无奈。
“我家婆娘走得早，这辈子就这么一儿一女，儿子八年前还跑了去参军一走就杳无音信。我怕哪天寨子被鬼子端了，他回来连个念想都没有。”
说到这他语气一转，满是豪气道：“可现在不一样，那小兔崽子回来了，纪司令还能给我们撑底气，那还有什么顾忌？干就完了！小鬼子欺压了我们这么久，也是时候收收利息了！”
他对着红辣椒抬了抬下巴。
“我们纪司令背后有渠道，可以弄来米面肉蛋，武器弹药。就你手上的这个凡士林也是他搞来的，而且很多。就这么跟你说吧，这些玩意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弄不来的。”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纪家军，一起打鬼子。”
红辣椒捏了捏手里的凡士林瓶子，看着崔震山眼底的笃定，忽然有些心动。
她带着红石崖的弟兄们天天跟鬼子捉迷藏，缺粮、缺枪，连过冬的棉衣都凑不齐。
要是真有能管够的物资，她也能踏踏实实地去杀鬼子。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答应。
“你说这些不是哄我的吧？”
她虽然没答应，但显然已经动摇，崔震山赶紧道：“哄你干啥？我黑风寨一百多号人，现在天天吃白面饺子，连酒都管够！你要是信我就带着红石崖的弟兄跟我回黑风寨，以后只管杀敌就是。”
“实在不行你们跟我们回去发现我说得有假，山寨又没有门，你们离开就是，我还能关着你们不成。”
“但我丑话可说在前面，如果跟我们回去你们也加入了纪家军，那可就是军人不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不干了，违反军纪可是要受处分的，临阵脱逃、投敌叛国那可是要被枪毙的。”
如果崔震山没有说得这么严重，红辣椒或许还没感觉。
但他这么严肃地说，违反军纪、投敌叛国是要被枪毙的，她反而有了兴趣。
看起来，他们是真心要抗日了。
正考虑着，远处黑市又是一阵骚动，崔震山和红辣椒都应声望去。
只见二十来号汉子顺着崖边过来，领头的正是卧牛山的大当家铁头。
往常总穿件打满补丁的黑棉袄，腰间别把豁了口的马刀的人，今儿个却换了身灰布新军装，领口还缝着颗红布剪的五角星，肩上斜挎着崭新的步枪。
他身后的弟兄们也一样，个个穿着合身的新棉衣背着步枪，脚上是厚实的黑布鞋，走在雪地上稳稳妥妥，跟底下这群裹着破棉絮、趿着露趾鞋的土匪比，简直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乖乖，那枪是啥来头？看着比鬼子的三八大盖还亮！”
“还有那衣服！怎么看着和黑风寨的那么像？”
“卧牛山不是跟咱们一样快断粮了吗？咋突然阔绰成这样？”
土匪们忘了抢着同黑风寨的人换粮，伸着脖子往铁头一行人身上瞅，眼神里又是羡慕又是疑惑。
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个个都穿的人模狗样的过来。
难道只有他们还吃不饱吗？
红辣椒看着铁头那边的人眼睛眯成了缝。
她盯着铁头身上的新军装，又扫了眼身边崔震山身上的衣服。
“崔大当家的，铁头也加入你们纪家军了？”
崔震山也懵了，他盯着铁头领口的红布星，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纪平安给的新军装。
除了领口的红布星，布料、针脚、扣子的样式全都一模一样！
这分明就是一样的衣服啊。
他语气里满是不确定：“我不确定。”
他出来前和纪平安商议招人的事，他不是将招这几家土匪的事都交给他来做了么。
也没听他说会单独去招卧牛山的人啊。
难不成是觉得他动作太慢了，所以派了别人跑了一趟？
正疑惑着，铁头已经走到了人群中心。
他往块冻硬的土疙瘩上一站清了清嗓子：“各位弟兄！安静点！俺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