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仿佛成了逃离社死现场的救生通道。林小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来，直到跑出去十几米远，确认再也看不到那位王主任充满关爱和担忧的眼神后，才扶着路边一棵行道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阳光刺眼，车流喧嚣，但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刚才那短短十几分钟的经历，简直比他单刷最高难度的团队副本还要耗费心神，后劲十足。
星野雨倒是很快跟了上来，脸上甚至还带着点轻松和完成任务的满足感。她小心地拍了拍双肩包，那里装着新鲜出炉、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单身证明。
“第一步……成功！”她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小得意，看向林小凡，“小凡，我们接下来……去这里！”她拿出手机，点开地图导航，目的地赫然显示着——市公证处。
林小凡看着那个目的地，感觉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脏又开始抽痛。公证处……涉外公证……听起来就比民政局还要高端、还要麻烦、还要让人头皮发麻！
“能……能让我先缓口气吗？”林小凡有气无力地靠着树干，感觉自己像条被扔上岸的咸鱼，只想躺平，“刚才……信息量太大了……我需要回回蓝……不对，回回血……”
星野雨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理解“回血”这个游戏术语在现实中的运用，但她看林小凡脸色确实有些发白，便乖巧地点点头：“嗯。那……休息五分钟。”她甚至还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开始精准计时，那副认真的模样让林小凡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五分钟一到，一秒不差，星野雨立刻抬起头，眼神催促：“时间到了！小凡，走吧！公证处……下午……四点关门！要抓紧！”
林小凡：“……”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些机构的上下班时间记得比你自己生日还清楚的？！
被半推半就地塞进出租车，报出“公证处”这个目的地时，林小凡甚至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师傅投来的好奇一瞥——毕竟，去那个地方的，要么是办出国留学、移民的，要么就是像他们这样……办奇葩公证的。
一路上，林小凡都蔫蔫地看着窗外，试图放空自己，但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循环播放刚才在民政局的那一幕幕，尤其是王主任那句“孩子，好好想想……”，像魔音灌耳，让他坐立难安。
星野雨则再次进入“战前准备”状态，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嘴里无声地默念着什么，大概是在预习等会儿到了公证处需要说的中文和准备的资料。
出租车很快停在了公证处门口。相比起市民中心，这里显得安静许多，但也自有一股庄重严肃的气氛，让人不自觉地把脚步声放轻。
取号，等待。这次等待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叫到了他们的号码。
窗口后面是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非常严谨的中年男性公证员。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林小凡递过去的身份证、户口簿和那张崭新的单身证明，声音平淡无波：“办理什么公证？涉外还是国内？”
“涉、涉外……”林小凡的声音依旧有点虚。
公证员抬眼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外貌特征明显的星野雨，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但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公事公办地问：“用途？目的地国家？”
“用、用途是……结婚……目的地是……日本……”林小凡感觉自己每吐出一个词，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公证员点了点头，似乎对这种组合和用途已经见怪不怪——也许来办理涉外婚姻相关公证的，本身就有很多是类似的情况。他熟练地在电脑上操作着，打印出一份材料清单和一份需要填写的申请表，从窗口递了出来。
“先填表。然后把清单上要求的材料准备齐。”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业务。
林小凡接过那几张纸，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公证员比较“正常”，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好奇和质疑。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就听到公证员用那平板的语调补充了一句，内容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涉外公证，尤其是用于婚姻的单身证明公证，需要翻译成目的国语言并经认证。我们这里可以提供翻译服务，但需要额外收费和时间。另外，公证完成后，还需要根据日本驻华使领馆的要求，可能需要进行领事认证，这个流程你们需要自行查询和办理。”
翻、翻译？领事认证？！
林小凡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中！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里的材料清单。
只见那张A4纸上，密密麻麻罗列着不下十几项需要准备或注意的事项：
申请人身份证、户口簿原件及复印件（嗯，这个有）。
无婚姻登记记录证明原件及复印件（刚拿到）。
涉外公证申请表（手上这份）。
证明文件的日语翻译件（需由指定翻译机构或本处翻译部门完成，耗时3-5个工作日，费用xxx元）。
公证词译文（本处提供）。
如委托他人代办，需提供委托书及代理人身份证（幸好是自己来）。
根据使用国要求，可能需办理外交部认证及使领馆认证（请自行查询日本国相关规定，流程约需10-15个工作日，费用另计）。
……
后面还有几条关于缴费、取件时间等等的说明。
林小凡的眼睛越瞪越大，拿着纸张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这……这哪里是清单？这分明是一道道催命符！一环套着一环，一关比一关难！光是“翻译”和“认证”这两个词，就意味着巨大的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还有那动辄十天半个月的流程……
三天！他们只剩下三天了啊！不对，满打满算只剩两天半了！这连翻译的时间都不够，更别提后面那听起来就更加漫长得令人绝望的认证流程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小凡。他感觉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刚才在民政局积累的尴尬和社死感，在这一刻被更加强烈的无力感和恐慌所取代。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之前那点“走一步看一步”的侥幸心理，在这一纸冰冷的、写满了繁琐程序和漫长等待时间的清单面前，被击得粉碎！
宅男逃避现实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上风。
不行了……顶不住了……这太难了……这比连续开荒副本一个月不出装备还要让人绝望！
他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看向旁边还在努力研究清单上日文术语的星野雨，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强烈的退缩：
“小、小雨……要不……还是算了吧？”
星野雨闻言，猛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算了？什么……算了？”
“就是……结婚……办签证这件事……”林小凡艰难地说道，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这……这太复杂了！你看这清单！翻译！认证！动不动就要十天半个月！我们根本来不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越说越激动，语速加快，仿佛要尽快说服自己放弃这个疯狂的念头：“而且……这得花多少钱啊？翻译费、公证费、认证费……我……我可能负担不起……就算你出钱，这时间也……”
他挥舞着手里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清单，脸上写满了“我想回家”“我想打游戏”“我不想面对这一切”的崩溃。
“我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或者……你先回去，以后……以后再说？”他说出了最懦弱、但也最符合他宅男本性的提议。
星野雨脸上的轻松和专注瞬间消失了。她看着林小凡那副快要被压力压垮、只想缩回壳里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那双大眼睛里迅速弥漫起失望、不解，还有一丝……被背叛的难过？
她一把抢过林小凡手里的清单，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行！不能……算了！”
她指着清单上的项目，语气急切：“时间……我们可以想办法！加急！我问问……能不能加急！钱……我有的！很多！不是问题！”
她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林小凡躲闪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凡……你答应过的！你说了……试一试的！不能……现在就放弃！”
“可是这怎么试啊？！”林小凡也有些急了， frustration（挫败感）让他口不择言，“这明摆着就是行不通的！工作人员都说了要那么久！我们只有三天！三天！除非有时光机，否则根本不可能！我们不能异想天开啊！”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星野雨倔强地反驳，眼眶开始微微发红，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要……有希望……就要试！放弃的话……比赛就……真的结束了！”
林小凡：“……”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动漫台词乱入啊喂！
两人站在公证处的等候区，声音虽然压低了，但激动的情绪还是引来了一些侧目。一个想逃，一个紧追不放，场面一度有些僵持。
林小凡看着星野雨那副明明快要哭了却还要强撑着、不肯放弃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很怂，很没用，遇到困难第一反应就是躲回自己的舒适区。但他也是真的觉得眼前这座名为“涉外公证认证”的大山，根本不是他们两人能在三天内翻过去的。
绝望和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难道……真的只能就这样放弃了吗？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退缩的念头即将占据上风时，窗口里的那位公证员，不知是听到了他们的争执，还是只是例行公事地催促，用那依旧平淡无波的语气插了一句：
“申请表填好了吗？后面还有人等着呢。另外，如果确定要办理，翻译部门四点下班，现在提交申请，最快也要后天下午才能取译文。”
后天下午……
这三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林小凡。
他垮下肩膀，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